正文 第19章 襄公二十四年(1 / 2)

【原文】

二十四年春,穆叔如晉。範宣子逆之,問焉,曰:“古人有言曰,‘死而不朽’,何謂也?”穆叔未對。宣子曰:“昔匄之祖,自虞以上,為陶唐氏,在夏為禦龍氏,在商為豕韋氏,在周為唐杜氏,晉主夏盟為範氏,其是之謂乎?”穆叔曰:“以豹所聞,此之謂世祿,非不朽也。魯有先大夫曰臧文仲,既沒,其言立。其是之謂乎!豹聞之,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若夫保姓受氏,以守宗祊,世不絕祀,無國無之,祿之大者,不可謂不朽。”

範宣子為政,諸侯之幣重。鄭人病之。二月,鄭伯如晉。子產寓書於子西以告宣子,曰:“子為晉國,四鄰諸侯,不聞令德,而聞重幣,僑也惑之。僑聞君子長國家者,非無賄之患,而無令名之難。夫諸侯之賄聚於公室,則諸侯貳。若吾子賴之,則晉國貳。諸侯貳,則晉國壞。晉國貳,則子之家壞。何沒沒也!將焉用賄?夫令名,德之輿也。德,國家之基也。有基無壞,無亦是務乎!有德則樂,樂則能久。《詩》雲:‘樂隻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上帝臨女,無貳爾心。’有令名也夫!恕思以明德,則令名載而行之,是以遠至邇安。毋寧使人謂子‘子實生我’,而謂‘子濬我以生’乎?象有齒以焚其身,賄也。”宣子說,乃輕幣。是行也,鄭伯朝晉,為重幣故,且請伐陳也。鄭伯稽首,宣子辭。子西相,曰:“以陳國之介恃大國而陵虐於敝邑,寡君是以請罪焉。敢不稽首。”

孟孝伯侵齊,晉故也。

夏,楚子為舟師以伐吳,不為軍政,無功而還。

齊侯既伐晉而懼,將欲見楚子。楚子使薳啟強如齊聘,且請期。齊社,搜軍實,使客觀之。陳文子曰:“齊將有寇。吾聞之,兵不戢,必取其族。”

秋,齊侯聞將有晉師,使陳無宇從薳啟強如楚,辭,且乞師。崔杼帥師送之,遂伐莒,侵介根。

會於夷儀,將以伐齊,水,不克。

冬,楚子伐鄭以救齊,門於東門,次於棘澤。諸侯還救鄭。晉侯使張骼、輔躒致楚師,求禦於鄭。鄭人卜宛射犬,吉。子大叔戒之曰:“大國之人,不可與也。”對曰:“無有眾寡,其上一也。”大叔曰:“不然,部婁無鬆柏。”二子在幄,坐射犬於外,既食而後食之。使禦廣車而行,己皆乘乘車。將及楚師,而後從之乘,皆踞轉而鼓琴。近,不告而馳之。皆取胄於橐而胄,入壘,皆下,搏人以投,收禽挾囚。弗待而出。皆超乘,抽弓而射。既免,複踞轉而鼓琴,曰:“公孫!同乘,兄弟也。胡再不謀?”對曰:“曩者誌入而已,今則怯也。”皆笑,曰:“公孫之亟也。”

楚子自棘澤還,使薳啟強帥師送陳無宇。

吳人為楚舟師之役故,召舒鳩人,舒鳩人叛楚。楚子師於荒浦,使沈尹壽與師祁犁讓之。舒鳩子敬逆二子,而告無之,且請受盟。二子覆命,王欲伐之。薳子曰:“不可。彼告不叛,且請受盟,而又伐之,伐無罪也。姑歸息民,以待其卒。卒而不貳,吾又何求?若猶叛我,無辭有庸。”乃還。

陳人複討慶氏之黨,鍼宜咎出奔楚。

齊人城郟。穆叔如周聘,且賀城。王嘉其有禮也,賜之大路。

晉侯嬖程鄭,使佐下軍。鄭行人公孫揮如晉聘。程鄭問焉,曰:“敢問降階何由?”子羽不能對。歸以語然明,然明曰:“是將死矣。不然將亡。貴而知懼,懼而思降,乃得其階,下人而已,又何問焉?且夫既登而求降階者,知人也,不在程鄭。其有亡釁乎?不然,其有惑疾,將死而憂也。”

【譯文】

二十四年春,穆叔去到晉國,範宣子迎接他,詢問他,說:“古人有話說,‘死而不朽’,這是說的什麼?”穆叔沒有回答。範宣子說:“從前匄的祖先,從虞舜以上是陶唐氏,在夏朝是禦龍氏,在商朝是豕韋氏,在周朝是唐杜氏,晉國主持中原的盟會的時候是範氏,恐怕就是說的這個吧!”穆叔說:“據豹所聽到的,這叫做世祿,不是不朽。魯國有一位先大夫叫臧文仲,死了以後,他的話世世不廢棄,所謂不朽,說的就是這個吧!豹聽說:‘最高的是樹立德行,其次是樹立功業,再其次是樹立言論。’能做到這樣,雖然死了也久久不會廢棄,這叫做三不朽。像這樣保存姓、接受氏,用來守住宗廟,世世代代不斷絕祭祀,沒有一個國家沒有這種情況。這隻是官祿中的大的,不能說不朽。”

範宣子執政,諸侯朝見晉國時的貢品很重,鄭國人對此感到患苦。二月,鄭伯去到晉國,子產寄信給子西,讓他告訴範宣子,說:您治理晉國,四鄰的諸侯不聽說美德而聽說要很重的貢品,僑對這種情況感到迷惑。僑聽說君子領導國家和家族的,不是擔心沒有財禮,而是害怕沒有好名聲。諸侯的財貨聚集在國君家裏,內部就不一致。如果您把這個作為利益,晉國的內部就不一致。諸侯的內部不一致,晉國就受到損害;晉國的內部不一致,您的家就受到損害。為什麼那麼不明白呢!還哪裏用得著財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