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言的秘密
當天夜裏,風雪交加,異常寒冷。濟貧院女總管柯尼太太坐在自己的小房間裏,挨近暖烘烘的壁爐,用一隻黑色的茶壺熬茶。那茶壺很小,一次熬出的茶隻能盛兩杯,這喚起了她對丈夫柯尼先生的哀思。柯尼先生辭世已經25年多了。
夜裏,教區幹事邦布爾先生不畏嚴寒,來到了她家裏,同她進行了一次愉快的交談。邦布爾是一個單身漢,他帶來了兩瓶新釀的純正紅葡萄酒送給柯尼太太。柯尼太太羞怯地請他坐下喝茶。他們相對坐在一張圓桌旁。當柯尼太太與教區幹事含情脈脈的目光相遇時,她的臉羞得緋紅。邦布爾先生竭力地向柯尼太太表示了他的柔情蜜意。他們談著,談著,邦布爾先生不斷地挪動椅子,一點兒一點兒地挨近了柯尼太太……房外突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邦布爾先生急忙跳到一邊。柯尼太太起身開了門。一位幹瘦的老太婆把頭伸進來說,老婆子莎莉快要斷氣了,她有話要對女總管說。
柯尼太太請邦布爾先生在房裏等候她,抓起一件厚實的圍巾裹在身上,就跟在報信的老太婆後邊,嘴裏罵罵咧咧地去了。老莎莉昏睡過去了。女總管很不耐煩地在那裏等著,教訓那些老婆子,警告她們再也不要糊弄她、打擾她了。她正想匆匆走出房間,病人直挺挺地坐了起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按進床邊的一把椅子裏,說是有話要悄悄地告訴她。老莎莉剛要開口,回頭發現兩個老太婆正朝前躬著身子,準備聽她講話,便馬上停住了。
“把她們趕走,”老莎莉竭盡全力說,“快啊,快啊。”
兩個老太婆很想留下來聽一聽,女總管把她們推了出去,關上房門,又回到床邊。
“你聽我講,”老莎莉掙紮著大聲說,“就在這間房裏———就在這張床上———我看護過一個來自外地的年輕女子,她生下一個男孩後就死了。我偷了她的東西……”
女總管急切地叫了起來:“看在上帝的份上,偷了什麼?”“偷了她惟一的一樣東西。”老莎莉接著往下說,“她需要衣服擋風寒,需要東西吃,她卻把這個保存得好好的,放在心口上。這可是金子,值錢的金子,可以用來保住她的命。”“金子!”病人向後倒去,女總管迫不及待地跟著俯下身來,“說啊,是什麼東西?那個當媽的是誰?”
“她囑咐我好好保存著,”老莎莉呻吟了一聲,答道,“她托付過了,我是惟一在她身邊的女人。她要求我日後把它交給她的孩子,可我呢,她頭一回把脖子上的這個東西拿給我看的時候,我就起了貪心要把它偷下來。她的死,或許也是我的罪過。他們要是知道這一切,興許會對那孩子好一些。”
“知道什麼?”女總管問道,“說啊。”
“孩子長得真像他母親,”老莎莉並不理會這個問題,自個兒往下說,“我一看到他的臉,就再也忘不了了。苦命的姑娘,她還那麼年輕,多溫順的一隻小羊羔啊!”
老莎莉的話音越來越低微,女總管低下頭,全力捕捉她吐出的每一個字。她越來越吃力地說:“那個當媽的,感到快不行了,她湊在我耳邊小聲說,隻要她的寶寶活著生下來,還能長大的話,那一天總會來到的,到時候他聽到人家提起自己苦命的媽媽時,他不會感到太丟臉的。她還祈求仁慈的上帝保佑她的孩子,替孩子安排幾個好人,可憐一個孤苦伶仃的孩子,可不能扔下不管啊!”
“那孩子叫什麼名字?”
“他們叫他奧立弗,”老莎莉幾乎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竭盡全力回答,“我把金首飾給偷走了,它是———”
對方大叫一聲:“是什麼,說呀?”
女總管隻聽到老婆子喉嚨裏咕嘟咕嘟地發出幾聲含糊不清的聲音,倒在床上就再也不動了。
“最後她什麼也沒有講出來。”女總管冷冷地說了一句,就漫不經心地走了出去。
邦布爾先生一直在柯尼太太房間裏等著,老是聽不見她歸來的腳步聲,他先考察了房裏的家具和用具,包括茶匙、方糖夾子、奶鍋、馬鬃椅墊等,又抽開了3個長抽屜,裏麵放滿了樣式和質地都很講究的各種衣物。
左角抽屜裏放著一個上了鎖的小匣子,他搖了搖,匣子裏發出好像是金幣的聲音。然後他回到壁爐前坐下,做出了
一個果斷的決定:“同她結婚。”
正在這時,柯尼太太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坐在爐邊的椅子上,一隻手掩住眼睛,一隻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她向邦布爾講述了老莎莉死去時的可怕情景。邦布爾安撫她,寡婦的神情漸漸地恢複平靜。邦布爾和她親熱了好一陣子,寡婦羞答答地接受了幹事的求愛,答應明日同他結婚。柯尼太太還告訴他,老莎莉臨死前向她說出了一個秘密,他請求說給他聽,她卻說:“急什麼呀,等結了婚,有的是時間講給你聽嘛。”
邦布爾先生和他未來的太太熱烈擁抱之後,心裏甜滋滋地離開了。他連夜冒著寒風,跑到棺材鋪老板索厄伯裏那裏,讓他明天送一口棺材去,安葬死去的老莎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