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行之旅
一天,費根與賽克斯密謀,決定去偷一戶人家,打算讓奧立弗也參加,策劃好明天就出發。第二天,他們便來到街上。“上來吧,”車把式說,“那是你的孩子?”
“是我的孩子。”賽克斯回答時眼睛緊逼著奧立弗,心不在焉地把手伸進放手槍的那隻口袋裏。
車把式見奧立弗上氣不接下氣直喘,便問道:“你爸爸走得太快了,是嗎,小可憐?”
“一點兒也不快,”賽克斯插嘴道,“他跟我走慣了。來,奈德,抓住我的手,來吧,上去!”
賽克斯邊說邊把奧立弗扶上了大車。車把式指指車上的一堆麻袋,叫他躺在那上麵歇歇氣。
他們走過了好幾個不同的路標,奧立弗愈來愈有些犯嘀咕:他的同伴到底要帶他去哪裏。他們路過了很多地方,可大車還是一個勁地向前走。最後他們來到一家名叫“車馬店”的酒館門口停了下來,這店子再過去不遠就是另一條大路了。賽克斯倉促地跳下車來,手裏仍抓著奧立弗的手。他把那孩子徑直抱下來放到地上,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並用拳頭意味深長地拍拍大衣口袋。
車把式說:“再見,孩子。”
“他在慪氣,”賽克斯說著把奧立弗搖了一把,“他在慪氣,這狗崽子!你別見怪。”
“我才不呢!”車把式邊說邊爬上了他的大車,“今兒這天倒是不錯。”說罷,他趕車走了。
賽克斯等大車走遠了,這才對奧立弗說,他如果願意可以四下裏瞧瞧,然後就又帶著他重新上路。
過了酒店沒多遠,他們向左拐去,然後又折入一條右邊的路,走了很長時間,經過許多建在兩旁的大花園和闊人的宅邸,最後來到一個鎮上,在這途中他們沒歇腳,隻是停下來喝了點兒啤酒。奧立弗看見有一幢房子的牆上寫著“漢普敦”幾個大字。他們在附近的田野裏逗留了好幾個小時,後來才回到鎮上,進了一家招牌都已無從辨認的老客店裏坐下,叫了些飯食在爐灶邊吃。
飯後又坐了好半天,賽克斯先生抽了三四袋煙了,奧立弗開始想他們肯定是不會再走了。這一天來,他大清早就趕了許多路,累得夠嗆,他先是打了個盹兒,後來幹脆就在疲勞和煙草味的作用下睡著了。
賽克斯將他推醒時,天已經黑了。他完全清醒後坐起來向四處打量了一番,見賽克斯正跟一個莊稼漢模樣兒的人同飲一品脫啤酒,兩人正友善地談著什麼,看來很投機。
隻聽賽克斯問道:“那你是要去往哈裏福德,是嗎?”
“是,我就是要去那兒,”那人似乎已經有些暈了,也許是因為幾分醉意而分外有了精神頭兒,“我馬上就出發,回去馬兒拉個空家夥,不像今兒早出來時那麼死沉,要不多久就到家了。來,為它幹杯!它可是匹好馬呀!”
“請你把我和我那孩子捎一程,行不?”賽克斯把啤酒推到了他的新相識麵前。
“要是你們馬上走就成,”那人從杯中抬眼望著他說,“你們也要去哈裏福德?”
賽克斯回答道:“去歇波頓。”
“我說那我們是同路,”那人說,“蓓基,賬都付了嗎?”
女侍應聲道:“那位先生都付了。”
“哎,我說這可不行。”那人雖已飄飄然,卻仍義正詞嚴。
“幹嘛不行?”賽克斯說,“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就不能讓我請你喝一品脫啤酒?”那個人煞是深沉地將這番話玩味了片刻,一把抓住賽克斯的手連連稱讚他真是夠朋友夠兄弟。而賽克斯則說對方是在開玩笑。要是他清醒一點兒的話,就會找出充分的理由證明自己是在開玩笑。
雙方又彼此客套恭維一番,向其餘眾人道了晚安後走出了店堂。女侍開始收拾桌子,手中滿是杯盤碗盞,走到門口目送他們出發。
適才主人為其健康背地裏幹過杯的那匹馬已套好,正守在店外的奧立弗和賽克斯沒再怎麼客氣就先坐上了車,馬主人在下麵拖了一兩分鍾,說:“給它打打氣。”他又向客棧的騾馬夫和世人宣稱它是獨一無二的,然後才又自己跨上車去。當騾馬夫領命給那馬鬆開韁繩的時候,那馬一旦自由便迫不及待地向空中一仰頭便伸進臨街一所房子的窗裏。這精彩的技藝表演完畢,它又前蹄騰空立起。一會兒,猛然拉起大車就飛跑起來,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了鎮子。
走到桑伯裏教堂時,正好是晚上7點鍾。之後他們又行駛在冷清的大路上。車行兩三英裏後,停了下來。賽克斯下了車,手拉著奧立弗,又繼續向前步行。
到了歇波頓,可並不像精疲力竭的奧立弗所期盼的那樣,他們根本就沒朝那戶人家走去,還是繼續踏著泥漿摸索著穿過陰慘慘的街巷,又走上寒冷的大荒野,後來,又可望見前麵不遠的市鎮的燈火。這時,奧立弗定睛朝腳前一看,見有嘩嘩的流水,才發現原來他們正朝一座橋走去。
賽克斯徑直來到橋前,接著卻突然朝左拐向岸邊走去。
“水!”奧立弗幾乎嚇暈了,“原來他把我帶到這個沒人的地方,是要害死我!”
他正想撲倒在地,為他那幼小的生命掙紮一番,卻發現他們已站在一所破敗不堪的房子前。房子顯得冷冷清清,台階也破舊不堪,牆兩邊各有一個窗戶,上麵還有一層樓,卻不見一絲光亮。整座房子黑魆魆的,看來早已無人在此居住了。賽克斯仍然拉著奧立弗的手,輕輕地走上低矮的門廊,伸手把門閂往上抬了一下,門推開了,他們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