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庭上
人們隨著奧立弗穿過兩三條街以及一個叫羊肉山的地段,進入一條低矮的拱道,又往上走過一條肮髒的胡同,最後到了裁判所。他們進入一個地麵鋪有石塊的小院子,看見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胖子。
那人漫不經心地問:“什麼事?”
押著奧立弗的那個人說:“一個偷絲手絹的小扒手。”
胖子問:“你就是被偷的人嗎,先生?”
“是的,”老紳士說道,“不過我拿不準扒手到底是不是這個孩子,我看這件事還是別追究算了。”
“現在必須去見推事。”胖子說,“請吧,小絞刑犯。”
他用鑰匙打開了一扇門,把奧立弗帶進一間石屋子,搜了搜奧立弗的身上,什麼也沒有,就把他鎖在裏頭了。
門外那位老紳士沮喪之態不次於奧立弗。他長歎一口氣,轉而看著那引起這場風波的無辜禍端———那本書。
老紳士自言自語著慢慢走開了,並若有所思地用書皮輕拍著下頜:“這孩子的模樣兒有一種什麼東西打動了我,他是無辜的嗎?看樣子他是清白的,對了,”老紳士猛然止步,仰望天空,“我從前在什麼地方見過那種神情。”
想了片刻,老先生走進一間接待室。他獨自走到一個角落裏,沉思開來。
一會兒,那個拿著一串鑰匙的人叫他上公堂去,在那兒他又一次見到了奧立弗。
法官是名聲遠揚的範恩先生。範恩先生中等身材,長得精瘦,頭發數量不多。
老紳士彬彬有禮地鞠了個躬,等候提問。
“法警!”範恩先生滿臉不屑,“這個家夥是誰?”
“先生,”老紳士不失風度地回答,“我姓布朗婁。”
“老爺,不是他受指控,”法警說,“是他告那個孩子。”
“告那個孩子,是嗎?”範恩先生用輕鄙的目光把布朗婁先生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叫他宣誓!”
“在我宣誓之前請允許我講一句話,”布朗婁先生說,“那就是,我如果不是親身經曆,我真的無論如何不會相信……”範恩先生的口氣不容違抗:“住口,先生!”
老紳士頂撞道:“我偏不,先生。”
“馬上給我閉嘴,否則我就將你趕出去!”範恩先生說,“你太傲慢放肆啦!”
老紳士滿臉血液直往上湧,他驚問道:“什麼?”
“讓這個人宣誓!”
範恩向書記說:“我不要再聽他胡說一句,叫他宣誓!”
布朗婁先生登時火冒三丈,隻是尋思發作起來也許會對那孩子不利,當即按住性子宣了誓。
“聽著,”範恩說,“你告那孩子的罪名是什麼?有什麼要說的,先生?”
“我那會兒正站在一個書攤旁———”布朗婁先生開始講述。“住口,先生!”範恩先生說,“警察!警察在哪裏?喂,叫這個警察宣誓。”
警察態度恭順可人,講了他如何抓住被告,如何搜了奧立弗的身,沒有發現任何東西,說此外他一無所知了。範恩先生問:“有證人嗎?”
警察答道:“沒有,大人。”
範恩先生坐在那兒沉思一會兒,然後轉身向著原告氣勢洶洶地說:“你這家夥到底打不打算提出對這孩子的控告?你已經宣了誓。如果你拒不提供證詞,我就以藐視法庭罪論處。我會幹得出來的。”
布朗婁先生把事情做了一番陳述。他說當時他心裏一驚,又見這孩子正要逃跑,於是就追上去。他希望法官在法律許可的範圍內從寬發落這個孩子。
“他已經挨打受傷了,”老先生最後又說,“而且我實在擔心他的健康狀況,糟得很。”
“哦,沒錯,也許是吧!”範恩先生冷笑了一下,“哎,別耍把戲了,小叫花子,那是沒好處的。你叫什麼名字?”
奧立弗盡力想回答,但舌頭沒聽使喚。他麵色慘白,隻覺得地麵在整個兒一圈圈兒地打著轉兒。
“你叫什麼名字,你這個不要臉的惡棍?”範恩厲聲問道,“法警,他叫什麼名字?”法警低身對奧立弗把法官的話重複了一遍,發現這孩子確實不懂。可法警又知道,孩子不回答隻能使範恩先生火上澆油而從重判決,就胡亂猜著替奧立弗回答了。善心的法警說:“大人,他說他叫湯姆·懷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