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棺材店(1 / 1)

來到棺材店

當時,所有興旺的大家族都盡力為成長中的子弟謀取優越的職位。如果不能如願,就會按慣例送他們去航海。教區理事會效仿這一先例,集體商議是否讓奧立弗·特威斯特隨小商船前去某個處境惡劣的港口,因為這是處置他的最好辦法,有可能哪天船長在興頭上將他鞭打致死,或者用鐵棒砸壞他的腦袋。最後,他們得出結論:為奧立弗提供生計的惟一有效的辦法便是把他送到海上去,說辦就辦。

邦布爾先生奉命先去打聽,看能否找到一位需要無親無故的房艙小廝的船長。此刻,他正要去濟貧院準備報告此次打聽的結果,卻正好在大門口遇上了承辦教區殯葬事務的索厄伯裏先生。

索厄伯裏先生是個大高個兒,長得粗手大腳的。他與邦布爾先生親切握手的時候,臉上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愉悅。

這位殯葬承辦人說:“我已經給昨天夜裏死掉的兩個女的量完尺寸,邦布爾先生。”

“索厄伯裏先生,你要發財啦。”邦布爾說著把大拇指和食指插進殯葬承辦人遞來的鼻煙盒。

“我順便向你打聽一下,”邦布爾先生說,“你可知道有沒有誰需要一個學徒?教區濟貧院的一個男孩,是教區的累贅,他就像磨盤一樣沉重地套在教區的脖子上。誰若要他,條件可是非常優厚,索厄伯裏先生,非常優厚!”邦布爾先生一邊說,一邊舉起手在他身旁大門上的告示上敲了幾下,“你看這孩子怎麼樣?”

“噢!”殯葬承辦人說道,“邦布爾先生,你是知道的,濟貧稅款我可是沒少交啊。”

“嗯!”邦布爾先生哼了一聲,“有什麼問題?”

“是這樣,”殯葬承辦人說,“我想我為他們付出那麼多,我是有權從他們身上盡可能多地得到好處的,邦布爾先生,所以……所以……我想我可以要那個孩子。”

邦布爾一把抓住殯葬承辦人的手,拉著他走進屋去。索厄伯裏先生同理事們密談了5分鍾,商定將奧立弗當晚就送到他那兒去,在短時間的試用期裏,如果主人能讓學徒幹足活兒而又不需花費太多的吃食,那麼主人就可在若幹年內把他留下來並隨意使喚。

當晚,小奧立弗就被帶去見“老板”,他們告訴他當夜就去一家棺材店當小夥計。要是他對自己的境遇不滿或又重回教區,那他就會被送到海上,在海上早晚會被溺死或者是被打破腦袋。見奧立弗毫不動情,他們便一致認為:他是個鐵石心腸的小壞蛋,並命令邦布爾先生速速把他弄走。

奧立弗聽了發落去向的消息後一聲不吭,隻是拿起人家塞給他的行李,又一次拉著邦布爾先生的外套袖口,被這位顯赫人物帶往一個新的受難之地。

那個殯葬承辦人剛剛上好鋪門窗板,正借著昏暗的燈光往流水賬上登記,這時候邦布爾先生就走了進去。

“哈!”殯葬承辦人把一個字剛寫到一半,就從賬本上抬起頭來,“是你呀,邦布爾先生。”

“是我,索厄伯裏先生,”教區幹事回答道,“瞧!我把那孩子帶來了。”奧立弗鞠了一躬。

“哦,就是這個孩子嗎?”殯葬承辦人說著把蠟燭舉過頭頂,想把奧立弗看看清楚,“索厄伯裏太太!親愛的,你到這兒來看一下!”

索厄伯裏太太從店鋪後麵的一間小屋子裏走了出來,她又矮又瘦,長得一副潑辣相。

“親愛的,”索厄伯裏先生溫和地對她說,“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濟貧院的那個孩子。”奧立弗再次鞠了一躬。

“我的天!”她驚歎著,“他這麼小啊!”

“是的,他是長得小點兒,”邦布爾先生回答,“可他還會長大的,索厄伯裏太太,他還能長嘛。”

“是啊!我看他也是會長的,”這位太太沒好氣地說,“反正吃喝靠我們嘛。我看啊,領教區的孩子就是不劃算,他們的用處抵不了供養他們的費用。可是,男人們總是自以為是!到下麵去,你這皮包骨的小東西。”說完,棺材店老板娘打開一扇側門,把奧立弗從很陡的梯子推到陰暗潮濕的石壁地窖裏。那是煤窖的前室,名曰“廚房”,裏麵坐著一個儀表不整的姑娘,她趿拉著一雙跟兒都磨平了的破鞋子。

“聽著,夏洛特。”跟在奧立弗後麵下來的索厄伯裏太太對那姑娘說,“把給特立普留下的東西給這孩子拿些來。自從早晨他就一直沒回過屋,也許用不著給他留了。我看這孩子倒不會挑肥揀瘦的,是吧,小家夥?”

奧立弗一聽說有東西吃,眼睛立刻發亮起來。一盤粗劣的剩飯擺到他麵前。

殯葬承辦人的妻子看著奧立弗吃飯,雖一聲不吭,心裏可嚇壞了。她沒想到這孩子的胃口這麼大。等奧立弗吃完之後,索厄伯裏太太問:“怎麼樣,吃好了吧?”

“你跟我來,”索厄伯裏太太說著拿起一盞昏暗而汙穢的油燈往樓上走去,“你的床鋪在櫃台底下。我想,讓你睡在棺材堆裏,你不在乎吧?不過,不行也得行,反正沒別的地兒給你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