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密蘇裏姑娘告別阿拉巴馬

再見了,阿拉巴馬!我曾經深愛著你!

可你我得作短暫分離!

我心裏充滿傷感的情緒,

腦海中遊蕩著離別的思念!

我曾踏遍你那布滿花朵的樹林;

達拉波薩溪邊曾留下我的歌聲;

我曾在塔拉西聆聽過波濤的轟鳴,

我曾在庫薩山上迎來初露的朝陽。

如今我憂心忡忡情不自禁。

淚水橫流回眸遠望;

我即將離別的不是陌生的土地。

我的眼中滿是熟悉的麵孔。

阿拉巴馬洲的熱情款待令我永生難忘。

如今我卻要作別你的峽穀,你的山巒;

可愛的阿拉巴馬呀!

我永遠不會把你忘懷,

除非我已離開人寰!

在場的聽眾很少有人明白“人寰”的意思,然而他們卻很喜歡這首詩。

下一個登台的是個黑人姑娘,她故意停了一會兒,以引起觀眾們的注意,她極力裝出一副憂傷的表情,拿腔作調地朗讀起來:

夢幻

夜色沉沉,風雨交加。

宇宙中星辰失去蹤影,

雷聲隆隆,在耳邊轟鳴;

一道閃電撕開密布的烏雲,

似乎在嘲笑富蘭克林!

狂風也呼嘯而至,它四處出擊,

以此來向人類證明它的威力。

在這令人心悸的時候,

我的靈魂在乞求人類的同情。

我最親密的朋友,我的老師,

他們給我領路,並安慰我

我悲傷中的快樂,我快樂中的幸福

一起來到我的身旁。

她如同年輕人描繪的仙女一樣,

在夢想的伊甸樂園中輕快地行進。

她是一位美麗的王後,

不用梳妝打扮,已貌似天仙。

她步伐優雅,緩緩走來。

她溫柔地愛撫,給人過電般的感覺。

她悄然離去,無人注意。

她默指狂風暴雨,讓人們讀懂它的含義。

她的臉色淒涼,如同冬神的淚水。

對這夢幻的描寫,足足用去了十幾頁稿紙,收尾處無一例外地又加上了一條,她認為能救苦救難的大道理。這篇“夢幻”作文被授予最佳描述獎。鎮長給該文作者頒獎時對這篇作文大誇特誇,他說這是有生以來聽到的最不同凡響的作品,就算丹尼爾·韋伯斯聽了也會自愧莫如的。

校長先生現在仍略帶酒意,他在酒精的作用下變得興奮起來,他把椅子推開,轉身背對觀眾,開始在黑板上畫美國地圖,他打算考考學生們的地理知識。由於緊張和興奮,他的手老是抖個不停,結果將美國地圖畫成了世界地圖,全場的觀眾都努力克製著不讓自己笑出聲來,他知道地圖畫錯了,於是趕緊重新畫,可是越亂越出錯,過了一會兒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畫什麼了。觀眾的笑聲越來越大。校長先生決定不顧一切地要把地圖畫好,他不在顧及大家的取笑,專心致誌地畫地圖,他想他差不多快成功了,因為他覺得大家都在盯著他。然而笑聲還是不斷,其實觀眾們發出笑聲,不是因為地圖畫得不好,而是因為有一件更可笑的事發生了。講台上邊有個天窗正對著校長的腦袋,一隻獨眼貓被布包住了嘴巴,貓的腰裏被係了根繩子,從天窗中降落下來,貓的身體朝上,四隻爪子抓著那根繩子,不時地在空中表演著翻滾動作。隨著貓不斷地降落,笑聲也越來越放肆,現在,貓離校長的腦袋隻有一米了,往下,往下,再往下一點。貓這時突然翻了個身,它那四隻亂撓的爪子一下抓住了校長的假發,它不肯鬆開假發,於是在那一瞬間,貓和校長的假發被飛快地吊回天窗外去了!燈光把校長的禿頭照得金光閃閃。這是因為油漆匠的兒子趁喝醉酒的校長打盹時,用金漆在校長的禿頂上刷了一遍。考試隻好就此結束,孩子們終於報了仇。暑假也就這樣開始了。舊病複發

在暑假裏,湯姆加入了剛剛成立的社團組織——少年自製會,因為他被異常美麗的“綬帶”吸引了。他保證:隻要還在這個組織內,就決不會吸煙和瀆神。還沒過多久,他就有了一個新發現——那就是在這個世界上,人們嘴上說不幹某件事,心裏卻特別想幹這件事。湯姆飽嚐了想喝酒罵人欲望的煎熬。湯姆一直想肩背大紅綬帶在孩子們麵前出出風頭,可湯姆等了兩天後,覺得沒有出風頭的機會了,所以就決定要退會了,因為他受不了自製會那些規矩的製約。但是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使湯姆打消了退會的念頭,因為他獲知治安法官老弗蘭澤快要病死了,老法官的職位和威望都很高,他死了以後,肯定要舉行隆重的葬禮,到那時湯姆就能肩背綬帶在大街上出風頭了。湯姆熱切地希望這一天早些到來,他甚至連續三天跑到老法官家打探情況,有時他實在忍不住了,就拿出綬帶對著鏡子先演練一下,如何參加老法官的葬禮,可是老法官的病情卻一天天好轉起來,沒多久就康複了。湯姆得知這個消息後甭提有多泄氣了,他一直在心裏埋怨著老法官這個不爭氣的老家夥,居然沒死反而又康複了。

湯姆的希望破滅後,他馬上去少年自製會辦了退出少年自製會的手續。但是天有不測風雲,就在湯姆退會的當天晚上,老法官死了。這簡直把湯姆氣瘋了,他在心底拚命地責怪老法官太不講信用了,該死的時候不死,不該死的時候反而死了。老法官的葬禮果然十分隆重,少年自製會的人肩背大紅綬帶,手中舉著寫有“老法官,你安息吧”字樣的條幅,神氣十足地在街上遊行著。湯姆看著風光的遊行隊伍,心裏忌妒得要命,他仰麵長歎:“老法官,你死得真不是時候,你對不起我湯姆·索亞。”

什麼事情有失就有得,湯姆雖然沒有機會肩背綬帶出風頭,可他卻可以喝酒罵人了,這對湯姆來說無疑是一種補償。可沒過多久,湯姆又有了一個新發現——人一旦得到某種想要的東西,這種東西的吸引力就不再存在了。

不久,湯姆奇怪地發現,盼望已久的暑假,現在在他眼裏開始變得有些沉悶起來。

他試著想寫日記,以打發無聊的時光,可是過了三天,村裏也沒發生像老法官去世那麼重大的事,於是隻好作罷。

美國最出色的黑人歌唱團來到鎮上演出,立刻引起了轟動。湯姆和喬·哈波立即也組織了一個“印第安人”歌唱團。可隻高興了兩天,“印第安人”歌唱團就散夥了。

就在7月4日美國獨立日的那天,也沒讓湯姆高興起來,因為那天下著大雨,所以沒有遊行隊伍,就連美國最偉大的人物(湯姆的觀點)本頓先生本人也讓湯姆感到沮喪,因為本頓先生沒有他想象中得那麼高大。他覺得自己又被騙了一次。

隨後村裏又來了一個馬戲團,湯姆和喬·哈波絕不會放棄這個機會,他們立即又組織了一個馬戲團,湯姆任團長,喬·哈波任馴馬師,他們用自己的破毯子搭了個帳篷,做為馬戲團的演出場地,由於沒有馬,他們便拿一條狗來冒充,並且他們的馬戲團門票不用花錢買。他們規定男孩子隻需拿一隻死耗子就可入場,女孩子隻需尊稱湯姆一聲“團長大人”就可入場。可是沒過三天,村裏的耗子就被男孩子們抓光了,沒有了耗子自然也就沒有了入場的權利,於是男觀眾就沒有了;而女孩子不願稱湯姆為“團長大人”,因此女觀眾也沒有了,既然沒有了觀眾,湯姆的馬戲團也就該解散了。

在馬戲團之後又來了一個骨相家和一位催眠大師,由於他們的把戲被湯姆揭穿了,所以他們隻能灰溜溜地走了。

有時村裏在湯姆他們的倡導下也舉辦幾場男女同學聯誼會,湯姆永遠是湯姆,他又玩起了新花樣,他規定:男孩不準和女孩跳舞,如有違反就要把違反者頭上扣上臉盆,眾人邊敲邊喊。還規定唱歌時,必須大聲尖叫,否則要被脖子上掛著死耗子遊街示眾。剛開始,孩子們還很樂意接受這個規定,因為他們覺得好玩,但沒過幾天參加者受不了這種刑罰,便都不參加聯誼會了。

暑假裏,貝奇·撒切爾和父母一起去外地遊玩去了,最近幾天湯姆很想念貝奇,沒有了貝奇,生活便失去了不少光彩,湯姆覺得暑假更加漫長了。這時湯姆又想起墳地的那場殺人案件,這個案件使湯姆每天不得安寧。

隨後整個村鎮流行起了麻疹。

湯姆不幸染上了麻疹,他在床上整整躺了兩個星期,在這兩個星期裏,他覺得自己仿佛成了一個囚徒。他病得很厲害,世界上一切有趣的事在湯姆眼裏都平淡無奇。經過病痛折磨的湯姆終於有了出頭之日,他能下床走動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村裏轉轉。由於這場麻疹的流行,村裏成立了個“複活會”,並且人人都參加了,而且大人小孩都入了教,湯姆企圖在村裏發現一張快樂的不信教的麵孔,但很快他就失望了。他找到喬·哈波的時候,喬·哈波正在學習聖經,看到喬·哈波如此消沉,他轉身走了,他心裏替喬·哈波感到難過;他又找本·羅格,而本·羅格正提著一藍子有關布道的小冊子去送給貧苦的人們;他又找到了吉姆·荷傑士,吉姆·荷傑士卻反過來提醒湯姆,應該從鬧麻疹事件中汲取教訓,要認識到那是上帝的一次警告。湯姆每碰到一個孩子,他的心情就沉重一次。最後在絕望中他想到了哈克,他沒想到哈克居然用聖經裏的話來接待他,他傷心透了,於是他跌跌撞撞地回了家,又躺在床上,他現在想:全村隻有他一個人永遠地迷失了方向,並且永遠不能升入天堂。

那天晚上下了一場可怕的大暴雨,電閃雷鳴使湯姆覺得世界末日快要到了,他認為這風雨雷電一定是衝他來的,他相信,他已經激怒了上帝,現在上帝終於來懲罰他了。在他看來這好像是用高射炮打蚊子,實在是有點小題大做。不過收拾他這樣一個作惡多端的大蚊子,耗費如此寶貴的風雨雷電是值得的。

也許上帝覺得湯姆並沒有什麼不可赦免的罪過,於是便命令風雷雨電收兵了。平靜下來之後,湯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感謝上帝,他決定要重新做人。第二個想法湯姆決定還是等等再想——因為沒準不會有暴風雨了。

第二天湯姆的病情又加重了,這一次他在床上躺了三個星期,可湯姆覺得好像過了一百年。後來他總算能下床走動了,他想起了自己的淒涼處境,他覺得現在自己太孤獨了,他現在不再慶幸上帝赦免了他,因為他覺得上帝沒有必要那麼做。

他無精打采地在村裏遊蕩著,看見哈克和喬·哈波躲在一個角落裏偷吃西瓜,接著又看見吉姆·荷傑士正在扮演法官,在孩子們的法庭上審問一條謀殺了小雞的狗。吉姆·荷傑士指著小雞問那條狗:

“你坦白交待,是你殺了這隻小雞嗎?”

可憐的孩子們,他們已把聖經拋到腦後,舊病複發了。揭發凶手

曾經讓湯姆擔驚受怕的墳墓凶殺案終於開庭審理了,這個案件馬上成了村民們矚目的焦點。盡管沒人知道他是墳墓凶殺案的目擊人,湯姆還是走不出這個案子的陰影。每逢有人提到這樁凶殺案,都使他心驚肉跳,因為他良心上的不安和心裏的驚慌,都使他認為這些話是說給他聽的,是為了“試探”他,他不明白別人怎麼會想到他目睹了凶殺的過程。這些人們對案件的議論讓湯姆心驚肉跳,他不能也不敢向別人傾訴,隻能與另外一個知情人,訴訴心中的苦悶,這樣會使他心裏舒服些。這個知情人就是哈克。湯姆打算要問問哈克是否泄露了秘密。於是在村裏的偏僻角落裏,湯姆問哈克:

“哈克,你沒跟別人說那事吧?”

“什麼事?”

“有關墳墓凶殺的事。”

“我沒對別人提起過。”

“一個字也沒提?”

“我向上帝保證,我沒說出去一個字。你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沒什麼,我隻是怕你說出去。”

“嗨,湯姆,咱們不是寫了血書嗎?‘誰要泄露秘密就當場而死’,這你知道。”

哈克的話使湯姆放心了一些。過了一會兒,湯姆問哈克:

“哈克,不管是誰,用什麼方法都不能讓你說出事情的真相,對吧?”

“讓我說出真相?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我自己找死。”

“那就太好啦。我想隻要我們不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那我們就不會有危險。為了保險起見,我們再發一次誓吧,那樣會牢靠些!”

“我沒意見。”

於是他們又跪在那一本正經地對天發誓。

“你聽說人們議論的事情了嗎,哈克?”發完誓後,湯姆又問。

“議論些什麼?是不是有關姆夫·彼特的事情,這有什麼呢?他們每天從早到晚都在議論這事,我和你一樣,每天都在擔驚受怕。我真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

“人們都在議論姆夫·彼特肯定得判死刑,我也想他一定得判死刑。他如果被處死了,你會不會覺得心裏難受呢?”

“我想我會感到難過的,他本不是個好人,但也沒做過什麼害人的事情,他隻不過是愛喝酒不務正業罷了。可是我們周圍的人不都是這樣嗎?那些教堂裏的家夥也是這樣,包括我們倆也是這樣。他心眼有時挺好的,有一次,他一共釣了一條魚,還分給我半條;有好幾次我挨打時,都是他幫我解了圍。”哈克曆數著姆夫·彼特給他的好處。

“對,我也覺得他不是個壞人,他還給過我一隻貓呢,並且有時也幫我修理一些小玩意。我覺得咱們應該想辦法救他出來。”

“我的天,湯姆,我們不能那樣做,如果那樣做,我們會倒黴的,再說,救出來也沒用,人們都認為他是殺人犯,他走到哪裏都得被抓起來。”

“對,你說的對,法官還會抓他的。可我不願讓他承擔殺人的罪名,他是被冤枉的,他不應該死。”

“湯姆,我也是這麼想的,人們都在落井下石,自從他被抓後,人們沒說過他一句好話。”

“對,他們確實太卑鄙了,我還聽他們說,如果法官不判他死刑,他們就將私自處死他。”

“他們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這群惡魔,我真怕他們這樣做。”

關於姆夫·彼特的事情,兩個孩子說了他不少好話,可他倆不是法官,說再多好話也沒用,所以他倆還是覺得對不起姆夫·彼特。天色漸漸地黑了,他倆不由自主地來到村外的那個關押姆夫·彼特的小監牢,他們現在真希望當初沒有看到那件凶殺案。他們現在希望發生一場戲劇性的變化,使姆夫·彼特能夠得到法官的赦免。

湯姆和哈克與平時一樣,拿著一些吃的東西和一些煙葉來探視那個不幸的囚徒。囚徒呆在地下的一層,並且沒人看守,不過小監牢建造得十分結實。

他倆每次來探視姆夫·彼特的時候,姆夫·彼特總要對他倆說一些感激的話,這些話讓倆個孩子感到有些內疚,這一次姆夫·彼特說著感激話的時候,兩個孩子感到心裏有些難受了,因為他們的自私和膽小,導致姆夫·彼特被當成凶手抓起來,由於怕印江·喬的報複,所以沒向人們說出真相。

趁著這個機會,姆夫·彼特對兩個孩子說了一些感人肺腑的話:

“你們對我太好了,至少現在是這樣,我也曾幫助過村裏的其它孩子,可是他們卻從來沒有看過我,這令我很傷心。同時,我為像你們這樣有良心的孩子向上帝祈福。我現在衷告你們,以後不要喝酒,酒不是好東西,我被酒害慘了,在墳地那天我喝醉了,殺了人,我現在隻能呆在這裏等死。殺人償命,這是應該的。也許我不應該說這些喪氣話,因為我不想讓你們為我感到難過。我現在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如倒黴親朋少,一旦飛黃故友多。我從未想到我隻是曾經幫了你們一點小忙,你們就對我那麼好。我就是死了,也忘不了你們給我的好處。真是患難見真情呀。我現在有個小小的要求,我想吻吻你們那可愛的臉,摸一摸曾經幫助過我的小手,現在你們離我近點。好,就這樣。謝謝你們滿足了我臨死前的要求,這就讓我很知足了,現在天色已晚了,你們快回家吧,不要讓家裏人擔心,我再說一遍我臨死前對你們的衷告:記住!以後一定不要喝酒!孩子們,再見吧!”說完,姆夫·彼特哭了,他不知是為誰而哭。

湯姆臉上掛滿淚水,心情沉重地回到家,連晚飯都沒吃就上床睡覺去了,湯姆老是做惡夢。連著兩天,湯姆都在法庭外轉悠,他真想衝進去對法官講明事情的真相,哈克也是這樣想的,但他們由於自私和懦弱,他們沒有這樣做,他們的良心受到了空前的折磨。第二天晚上,湯姆和哈克聽人們說,陪審團將根據印江·喬提供的證據對姆夫·彼特進行公開審判。

那天晚上湯姆不知去幹什麼去了,很晚才從窗戶中爬進屋來,進屋後就上床睡覺了,看樣子他特別興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天快亮了才睡著。

天亮了,村裏的人都湧進了法院,因為今天要對發生在墳墓的殺人案件進行宣判。法院裏座無虛席,走廊裏也站滿了人。等了很長時間後,陪審團的成員才陸續就座。隨後帶著鐐銬的姆夫·彼特被押了進來。印江·喬坐在證人席的顯眼位置上,從他臉上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又過了一會兒,大法官才就座,於是陪審員宣布審判開始。律師們照舊是低聲議論和收集文件,這烘托出一種準備開始審判的氣氛,全場的人都靜了下來,準備聆聽法官對姆夫·彼特的審問。

這時第一位證人站在了證人席上,他證實發生凶殺案後的第二天早晨,他看見姆夫·彼特在小河溝裏洗澡,姆夫·彼特看見有人看他洗澡,就趕忙逃掉了。這時法官又提了幾個與案子有關的問題,證人回答完問題後,控方律師說:“請被告的律師訊問證人。”

姆夫·彼特看了一眼他的辯護律師,當他聽到自己的辯護律師說:

“我沒有什麼問題問他”時,他又低下了頭。

第二位證人又站到了證人席上,他說他可以證明在醫生的屍體旁發現了刀。這時控方律師又說:

“請被告的律師訊問證人。”

彼特的辯護律師依然回答:

“我沒有問題要問。”

第三個證人也站到了證人席上,他說他可以證明屍體旁的那把刀是彼特的。

“請被告辯護律師訊問證人!”

彼特的辯護律師還是沒有問題要問證人。

這時旁聽的觀眾感到有些憤憤不平了。難道做為一個殺人犯的辯護律師就該這樣對待他的委托人嗎?

觀眾們的憤怒之情越來越重,因為接下來的幾個證人作證時,被告的律師依然沒有問題要問。

觀眾們越來越不滿,他們由低聲的交頭接耳變成了大聲喧嘩,他們想知道被告的辯護律師為什麼不訊問證人。

法官及時製止了觀眾的吵鬧。

這時,控方律師發言了:

“根據各位證人的可靠證詞,本法庭認為這件殺人案的凶犯是姆夫·彼特。現在本案停止提供證據。”

姆夫·彼特絕望地呻吟了一聲,他的精神和肉體徹底垮了,他癱倒在地上。法庭被令人痛苦的寂靜籠罩著。許多人都對姆夫·彼特表示同情。

這時被告的辯護律師站起來發言了:

“尊敬的法官大人,本案開始審判時,我就認為在我們對案件進行調查時,我們就弄錯了目標,當時我們都認為我的委托人由於酗酒而導致了行凶。我現在改變了看法,請求法庭撤回原來的申訴。”

然後他轉向書記員說:

“請傳湯姆斯·索亞上庭作證!”

全場的觀眾被辯護律師的話弄得莫名其妙,連姆夫·彼特都覺得奇怪。湯姆站起來走向證人席的時候,全場觀眾的目光都緊緊盯著湯姆。湯姆太緊張,太興奮了。在作證前他當眾宣了誓。

“湯姆斯·索亞,6月17日午夜你在什麼地方?”

這時湯姆看見了印江·喬鐵青的臉,他嚇得連話都不敢說了。

觀眾們急切地盼望湯姆能說點什麼,可湯姆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過了幾分鍾,湯姆終於鼓起勇氣小聲地說了一句:

“在墓地!”

在場的觀眾有一大部分沒聽見湯姆在說什麼。

“聲音請大點兒,別害怕,你在……。”這時,姆夫·彼特的辯護律師對湯姆溫和地說。

“在墓地。”

印江·喬的臉上露出了冷笑。

“你是在霍爾斯·威廉士的墳墓旁邊嗎?”

“是的,先生。”

“你說話聲音大點兒,你離墳墓有多遠?”

“不遠,大約有二米左右吧。”

“你是藏著的,還是沒藏著?”

“我是藏著的。”

“藏在什麼地方?”

“藏在墳墓旁邊的大樹後麵。”

印江·喬吃驚地張了張嘴,但沒人發現他這個動作。

“有人與你在一起嗎?”

“是的,先生。我是和……”

“且慢——等一會兒,現在用不著說你同伴的名字,我們需要他作證的時候會去找他的。你去墳墓時帶著什麼東西嗎?”

湯姆遲疑了一下,看樣子他在考慮是該說還是不該說。

“孩子,說吧——不要驚慌。隻有說實話才是好孩子。你當時帶著什麼?”

“隻帶了一隻——隻——死貓。”

觀眾們“哄”地一聲笑了,但立刻被法官製止了。律師接著說:

“我們將在法庭上出示那隻死貓。好,孩子,把事情發生的經過講給我們聽吧——就用你自己的話講——不要漏掉任何細節,不要緊張,慢慢說。”

湯姆開始講了起來——開頭還有點結結巴巴的,後來他就滔滔不絕地講起來。這時全場一點聲音都沒有了,隻剩下湯姆的講話聲,大家都被這個恐怖離奇的故事給吸引住了,他們張著嘴,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漏掉了一句。說到最後,湯姆那被壓抑了很久的情感終於爆發了,他憤怒地說道:

“醫生抓住木牌一掄,姆夫·彼特倒在地上,印江·喬抄起刀子捅進了醫生的胸膛……”

“咣,“嘩啦”,隨著聲音的響起,印江·喬打碎玻璃,推開窗子跑了,眾人沒攔住他。湯姆又出了一次風頭,他又成了眾人心目的英雄,人們提起他,無不肅然起敬。他的名字和英雄所為也許會永遠地流傳下去,因為鎮上的報紙替他大肆吹捧。甚至有些人認為他將來不是當美國總統,就是當一個大強盜。

飽嚐世態炎涼的姆夫·彼特又被人們所接受了,那些曾揚言要殺他的人現在都對他問寒問暖,如同侮辱他時一樣地賣勁。人們關心某一個人畢竟是件好事,我們大可不必吹毛求疵。

湯姆白天過的是得意揚揚,出盡風頭的日子,但是晚上總是心驚肉跳的。因為他睡著後老夢見印江·喬目露凶光,拿著刀子要殺他。此後的一些日子裏,隻要天一黑,湯姆說什麼也不肯去外麵轉轉。

哈克的境遇也比湯姆好不了多少,雖然湯姆在法庭上沒說他的名字,可他還是害怕得要死。哈克雖然懇求律師為他保守秘密,但那又能怎麼樣呢?湯姆不也說過要保守秘密嗎?而且還寫了血書發了誓,他不照樣把事情的真相說出去了嗎?一想到這些,哈克對人類的信心一點都沒有了。

那天在法庭上,湯姆講出事情的真相,是因為姆夫·彼特的感激與衷告,可是每天一到晚上做惡夢時,湯姆就後悔當時不應該出庭作證。

現在湯姆又怕抓到喬江·喬,又怕抓不到印江·喬,這兩種想法大約各占一半。湯姆斷定自己今後將不會再有輕鬆的日子,除非他親眼看見印江·喬死了。

自從印江·喬跑了以後,法院出賞金派人四處搜查,但連印江·喬的影子都沒發現。於是聖路易市派來一位據說是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大偵探。大偵探露出一副先知先覺的表情,每天在村裏四處偵查,但結果和他的同行一樣,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也就是說,“他發現了一條重要線索。”可是誰也不能把‘線索’當成罪犯給處死吧。因此那位了不起的偵探回聖路易市交差去了。湯姆還和以前一樣,依然得不到安寧。

隨著時光的流逝,湯姆心中的擔心與害怕漸漸地減輕了。深夜挖寶

每個身體和智力正常的男孩,在少年時期都會有去某一個地方尋寶的念頭。湯姆突然在某一天也有了尋寶的念頭。喬·哈波是他想到的第一個夥伴,但是卻沒找著。他又去找恩·羅傑斯,可恩·羅傑斯釣魚去了。就在他苦於找不到同夥的時候,哈克出現在他的麵前。

哈克在各方麵具備的條件都令湯姆感到滿意。於是在一個沒人的角落裏,湯姆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了哈克,哈克表示很願意幹。凡是那些不花錢而又有趣的冒險活動,哈克是非常樂意參加的,並慷慨的把時間花掉。因為哈克惟一不缺的就是時間,時間又代替不了金錢,所以哈克對失去的時間,一點都不心疼。

“我們去哪兒挖寶呢?”哈克興致勃勃地問道。

“我想大概哪兒都行吧。”

“什麼?難道哪裏都有珠寶嗎?”

“不,不可能哪個地方都埋有寶藏。它經常被埋在人們不注意的地方。像在孤島上,老枯樹下的爛箱子裏,半夜樹影落下的地方,都可能埋有財寶,還有鬧鬼的屋子裏的地板下,也經常埋有財寶。”

“是誰把財寶藏在那裏的?”

“這還用問,當然是強盜了。難道美國總統會去藏那些財寶嗎?”

“那我不清楚,我隻知道我有錢後一定不會埋起來,而是拿錢吃喝玩樂。”

“我和你的想法一樣,可強盜們不這麼想,他們通常把財寶埋在那些地方,然後過很長時間後再去挖。”

“那他們把財寶都挖走了嗎?”

“不,不可能都挖走,如果他們中有的人死了,他埋的財寶就留在了那裏。還有的人記性不好,時間一長,他也忘記了財寶埋在什麼地方了。然後這些財寶在地下被埋了很長時間,有的還生了鏽。再後來有人發現一張發黃的紙條,那上麵寫滿了密碼和各種各樣的圖案,如果想要破譯這些符號,至少得花10天時間。”

“密——密什麼?”

“密碼——就是你不知道和你不能理解的東西,你知道嗎,那些密碼從表麵上看,什麼也看不出來。”

“湯姆,聽你這麼說,你曾經得到過這麼一張紙條嗎?”

“沒得到過。”

“那,那你怎麼找那些財寶呢?”

“這很簡單。強盜們通常把財寶埋在有鬼出沒的屋子下麵,或者是島上,也有可能是在某一棵枯樹下。上次我們在傑克遜島當海盜時曾經挖過,等有機會我們再去傑克遜島挖挖看。密西西比河上遊不是有座經常鬧鬼的房子嗎?那裏有不少老枯樹。”

“每棵老枯樹下都埋著財寶嗎?”

“那當然不是每一棵老枯樹下都埋有財寶的。”湯姆一臉瞧不起哈克的樣子。

“那你知道哪一棵樹下埋著財寶呢?”

“咱們可以把每一棵老枯樹下麵都挖一遍。”

“我的天,湯姆,我看咱們在一個夏天也挖不完那些樹。”

“嗨,那沒什麼,不就是挖一夏天樹嗎。假如你在老枯樹下挖到一口鐵鍋,裏邊裝了100塊金幣,而且金幣都生了鏽。或者你在一棵樹的陰影裏挖出一隻裝滿財寶的爛箱子,你會有什麼樣的心情呢?”

聽完湯姆的描述,哈克的眼睛裏冒出了貪婪的目光。

“如果真是那樣,那就太棒了。我隻要那100塊金幣就行了,剩下的珠寶送給你。”哈克這時覺得自己好像真正擁有了那些金幣和財寶。

“那我就先謝謝你了。那些珠寶是很值錢的,有的寶石一顆就值三十塊錢呢,要是值不了三十塊錢也得值十塊錢。”

“我的天!寶石值那麼多錢嗎?”

“當然值那麼多錢了,每個人都會這麼說的。哈克,你見過寶石嗎?”

“在我的記憶中,我可沒這個眼福。”

“喂,哈克,國王們的寶石特別多。”

“唉,可我連一個國王都不認識呀,湯姆。”

“我就知道你不認識。可是你如果去了歐洲,你就能發現那裏有成堆的國王到處蹦來蹦去。”

“國王和跳蚤一樣到處亂蹦嗎?”

“跳蚤——去你媽的!國王怎麼能和跳蚤相提並論呢?”

“喂,老兄,剛才你為什麼說他們蹦來蹦去。”

“嗨!你這個傻瓜,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是說你去歐洲準能發現國王,當然不是蹦來蹦去的——他們為什麼要蹦?也就是說在歐洲到處都有國王——到處都有,就跟平常人一樣。國王長得就和那個駝背國王老查理一樣。”

“查理?查理姓什麼?”

“查理什麼也不姓。國王隻有名字,沒有姓。”

“國王沒有姓?”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國王就是沒有姓。”

“沒有姓就沒有姓吧,我反正是不當國王,我不想當一個沒有姓的人。現在咱們還是說點正事兒吧,咱們先去哪裏挖寶?”

“我也不知道去哪裏挖好。咱們先去密西西比河上遊的那個鬧鬼的屋子裏去挖,怎麼樣?”

“我聽你的。”

湯姆和哈克說幹就幹,不一會兒,他們就找了一把破鎬和一把生了鏽的鐵鍬。他們雄赳赳氣昂昂地朝密西西比河上遊走去。路才走了一半,他們就覺得又熱又累,哈克有些不想走了,湯姆對他說:

“再堅持一會兒吧,馬上就要到了。”他們又堅持一會兒,快到目的地的時候,他們實在走不動了,就坐在一棵大樹下的陰影裏乘涼,他們像所有的尋寶人一樣,抽起了煙鬥。

“我非常喜歡尋寶”,湯姆說。

“我和你一樣。”

“嗨,哈克,假如咱們在這裏找到了財寶,你打算怎麼花掉你那份錢呢?”

“讓我想想,我想我會每天都吃蘋果、西瓜和餡餅,還有,給馬戲團長一些錢,讓他同意由我扮演小醜。保準日子過得開心極了。”

“你打算把錢都花光嗎?想沒想過留一點?”

“為什麼要留一點?”

“為以後過日子用呀。”

“我沒那麼想過,因為我爸爸遲早會回到村裏的,要是我不趕快花完,那他準會把錢搶去喝酒的,並且花得一個子兒都不剩。你那份錢打算怎麼花呢,湯姆?”

“我要買一麵新鼓,再買一把正宗的寶劍,一把‘巴洛’牌小刀,再養一條牧羊犬,對了,還得娶個老婆。”

“娶老婆,你難道要結婚?”

“對,就是要結婚娶老婆。”

“湯姆,你腦子出了問題吧。”

“你腦子才有問題呢,有一天你也會這樣做的。”

“我的天!你真要當傻瓜了嗎?湯姆。你看看我爸和我媽,他們老打架,而且從來沒有停過。”

“你爸和你媽打架,那也不能說明我和老婆也得打架吧。”

“湯姆,我覺得女人全都一樣,一結婚就會跟你又吵又鬧。趁現在還來得及,你最好把結婚的事想清楚。和你結婚的丫頭叫什麼名字。”

“她根本不是丫頭,而是一位姑娘。”

“我認為丫頭和姑娘是一樣的,隻不過是叫法不同罷了。她叫什麼名字,湯姆?”

“現在不能告訴你,等我結婚時你就知道了。”湯姆故作神秘地說。

“不告訴就不告訴吧,等你結了婚,就沒有人跟我玩了。那樣我會感到很孤獨的。”

“不,不會的。我結了婚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咱們別談論這些問題了,咱們還是挖寶吧。”

他們拿著破鎬爛鍬在一棵老枯樹下猛幹了半個小時,累得氣喘籲籲,滿頭大汗,結果什麼都沒挖出來。他們又換了一處,又挖了半個小時,還是沒挖到財寶。

哈克泄氣地問:

“強盜們總是把財寶埋得很深嗎?”

“那可不一定,有時深,有時淺,反正我也說不清。我猜咱們沒找對地方。”

“我也是這麼想的,咱們再找個地方試試。”

於是他們又重新選了一棵老枯樹,在樹下又大幹起來,幹著幹著,他們就不像以前那麼有興趣了,可他們還是挖出了一些東西(隻是些磚頭瓦塊),看到這些東西,他們信心大增,於是他們又大幹了一陣,坑已經挖得很深了,但是還有沒發現財寶,他倆覺得強盜不可能把財寶埋這麼深,於是就停住了手。

哈克抹了一把汗,問道:

“下一次咱們去哪裏挖?”

“我想,咱們可以去寡婦家後麵,在加第夫山上的那棵老樹底下挖一挖。”

“我也覺得那裏可能埋有財寶,如果挖出財寶來,寡婦會不會和我們搶奪財寶呢?那可是她家的地方呀。”

“她敢搶財寶我就打死她,再說誰找到財寶就是誰的,跟是誰家的地盤沒有關係。”

接著,他們又幹了一會兒。

後來哈克又不想幹了,他說:

“他媽的,我覺得準是又沒找對地方。”

“我也覺得沒找對地方,這事兒有點奇怪,哈克。你覺得巫婆會不會掏亂呢?我猜準是巫婆搞的鬼。”

“不可能吧,巫婆白天不會施展法術的。”

“你這麼一說,倒提醒我了,我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咱們真傻!咱們必須得等到半夜,然後找一棵大樹陰影落下的地方,然後在那兒挖,準沒錯!”

“他媽的,你怎麼不早說,害得我們白幹了半天。這兒離咱們村莊夠遠的,晚上你能偷著出來嗎?”

“一定能。咱們今天晚上一定得幹,因為要是有人看見這些坑,他們就會猜出咱們在挖寶,他們也會尋寶的。”

“我聽你的,咱們今晚就幹,晚上我去你家找你,暗號是學貓叫。”

“那現在咱們把工具藏起來吧。”

那天晚上,湯姆和哈克準時到了那兒,他們在等午夜的來臨,他倆覺得樹林的夜晚很恐怖,他倆緊緊地挨著。遠處傳來一聲淒厲的狗叫,一隻貓頭鷹也用悲涼的聲調應和著。他們坐在那兒一聲不吭。最後他們覺得時間到了12點。於是他們站起身來,他們仔細地找了一棵大樹,然後就在這顆大樹的樹影裏動手挖了起來。他們的興趣越來越濃厚,幹勁越來越足了。坑漸漸地變深了。每當鎬頭碰到一些硬梆梆的東西,他們的心情就一陣興奮和緊張,可結果每次都讓他們受到挫折,那硬梆梆的東西不是塊石頭就是塊木頭。最後湯姆說:

“哈克,別挖了,我們又找錯地方了。”

“不可能吧,這次咱們是在樹影下挖的呀。”

“可咱們也許出了點差錯。”

“出了什麼差錯?”

“出了時間差錯,因為咱們沒有鍾,隻是憑感覺判斷時間,這樣時間有可能早了,也有可能是晚了。”

哈克泄氣地把鐵鍬扔在一邊。然後說:

“你說的沒錯,我看咱們還是回去吧,咱們一定是搞錯了時間。再者說,樹林的夜晚太嚇人了。也許巫婆會對咱們施法術呢,我現在覺得身後冷嗖嗖的,趕緊走吧,我的頭發都豎起來了。”

“我和你的感覺一樣,咱們趕快往回跑吧。”

於是他倆迅速地把鎬和鍬埋在土裏,然後飛快地跑了。

當他們跑了一段路後,覺得這樣回去不太合適。

於是哈克提議道:

“湯姆,咱們可以再找個地方試試。”

“去哪裏再試試呢?”

“我也說不清。”

“那咱們到鬼屋那裏去怎麼樣?”湯姆想了一會兒說。

“他媽的,我可不喜歡去鬼屋。”

“你懂個屁,財寶一般都是埋在那裏的。”

“我反正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那咱們白天去怎麼樣”,湯姆想了個折衷的辦法。

“那好,咱們就白天去鬼屋挖財寶吧”哈克同意了湯姆的意見。

於是他們又繼續往回走著,不一會兒他們看到那所他們所說的鬼屋,在月光下孤零零地站在峽穀中,屋子的圍牆沒有了,院裏長滿了雜草,煙囪也倒了,屋頂也塌了一塊,屋子旁邊還有一條小道,小道是他們回家的必經之路,他們盡量靠左邊走著,因為這樣會離鬼屋遠些。他們穿過加第夫山後麵的樹林朝村莊的方向走去。鬼屋險境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時候,湯姆和哈克來到昨天夜裏挖坑的地方,他們找到了昨天夜裏埋在那裏的鎬和鍬。湯姆急著要去鬼屋,哈克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哈克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

“湯姆,我差點忘了,今天是禮拜幾了?”

湯姆掰著指頭計算了一下,然後用略帶驚慌的語調說:

“我的天!我怎麼沒想到今天是耶穌的受難日呢?我真該死。”

“唉,我也是剛想起來,今天是星期五。”

“他媽的,哈克,咱們一定得注意點才行,咱們在耶穌的受難日裏幹這種事,說不定會倒黴的。”

“我看也是,我覺得惡運一定會降臨到我倆頭上,因為我們在星期五絕不會交好運。”

“這一點哪個人都知道,甚至連傻瓜都知道。我覺得肯定不是你先發現這個規律的,哈克。”

“我也沒說是我第一個發現這個規律的。昨晚我做了個壞透了的夢,我夢見一大群耗子。”

“我的天,這一定是個不吉利的兆頭,你夢見的耗子打架了嗎?”

“它們沒有打架。”

“沒有打架就好,那我就放心了。隻要耗子沒打架,那就表示我們將要碰上倒黴事兒。隻要咱們小心點,盡量避開就行。今天咱們就別挖財寶了,咱們幹點別的吧。對了,你知道羅賓漢是什麼人吧,哈克?”

“羅賓漢?羅賓漢是不是個國王?”

“你真笨,連羅賓漢是誰都不知道。羅賓漢是英國最偉大的強盜。”

“羅賓漢真了不起,我也希望當個羅賓漢那樣的強盜。他都搶什麼樣的人呢?”

“搶主教、國王、大財主那一類貨色。但是他從來不騷擾窮人,因為他本身就是個窮人,他知道窮人們的苦難,所以,他把搶來的財物都分給了窮人,非常的仁義。”

“嘿,他肯定是條好漢。”

“絕對是一條好漢,哈克。他是有史以來最講義氣的人,也是心腸最好的人,可惜現在沒有這種人了,這一點我可以肯定。即使他把一隻手綁在背後也能打敗任何一個英國人,另外他的箭法也很準,用一張紫杉彎弓能射中一英裏半開外的一毛錢銀角子,而且從未失過手。

“紫杉彎弓是什麼樣的?”

“我也沒見過,大概是一張很特殊的弓吧。他隻要用箭射中那個一毛錢的銀角子,他就馬上坐下來又哭又罵。我們就學學羅賓漢吧,肯定好玩極了,我教你怎麼玩。”

“你如果能教我玩那可太好了。”

結果兩個小“羅賓漢”玩了一下午,他們邊玩邊不時地看一眼山下的那所鬼屋,談談第二天在那裏將會有什麼收獲。太陽落山時,他們沿著那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往家走去。那所鬼屋很快就被他倆甩到身後。

星期六的中午剛過,兩個孩子又來到昨天來過的地方。他倆坐在樹影裏抽了一會兒煙,又聊了一通,然後又遵照湯姆的意見,在最後挖的那個大坑裏又挖了一氣。因為湯姆講,有很多尋寶人在挖到離財寶僅半米遠的地方就停住,不再挖了。因此與財寶失之交臂。結果別的人來挖,隻挖了一鍬就找到了財寶。然而湯姆又往下挖了一米多深,還是沒有發現財寶,於是他們扛著尋寶工具離開了那個大坑。

他們覺得他們按照尋寶的步驟,把該做的都做了,即使沒挖到什麼,他們也不後悔了。

他倆來到了那所鬼屋,毒辣的陽光下籠罩著死一般的寂靜,那所房子在這種寂靜中的孤單與荒涼讓人感到非常恐怖。兩個孩子在屋子外麵猶豫了很長時間,因為他們不敢走進去。後來湯姆帶頭,悄悄地推開屋門,哆哆嗦嗦地朝裏麵瞥了一眼,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更加荒涼的景象:屋子裏長滿了草,地板也沒有了,牆上也沒有抹石灰,角落裏有一個很破的壁爐,窗戶連框子都沒有了,樓梯全壞掉了,屋裏到處掛滿了蜘蛛網。他們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心咚咚地跳個不停,說話也壓低了聲音,耳朵也豎起來不放過一點微弱的動靜,他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隨時準備逃跑。

不一會兒,他們覺得這個地方沒有危險,於是膽子漸漸大了起來。他們開始把這個地方仔仔細細、饒有興趣地考察了一遍。他們為自己的膽大感到自豪和吃驚。接下來他們想到樓上去遊覽一番。這真有點背水一戰的味道,他倆互相鼓勵著,最終的結果是——他們把鎬和鍬扔到一邊就上了樓。樓上和樓下的景象也差不多,隻是地板上沒有長草罷了。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裏,他們看見一個壁櫥,好奇心驅使他們想看看裏麵藏有什麼秘密,結果令他們很失望,壁櫥裏麵是空的。這時他們的膽量已經大到了極點。於是他們想下樓去尋寶,但就在這時……

“噓!”湯姆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吹了一下。

“怎麼啦?”

哈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嚇得腿有些發抖。

“別說話!聽!屋那邊!”

“那是人說話的聲音!我的天!咱們怎麼辦呢?要不咱們跑吧!”

“閉嘴!咱們現在不能跑,他們已經朝這邊走來了。”

兩個孩子緊緊地貼在樓板上,眼睛從地板上的小洞往下看,驚恐萬分地等待著。

“他們停住腳了——不——又走過來了——朝屋門走過來了。哈克,千萬別吱聲。我的天,我真希望自己現在不在屋子裏。”

湯姆絕望地小聲說道。

從屋門口走進兩個男人。

這時兩個孩子都暗想:

“前麵那個是最近老去村裏轉悠的那個又聾又啞的西班牙老頭,後麵一個以前沒見過。”

後麵那個人衣服很破爛,頭發亂糟糟的,看樣子七八天沒梳頭了,他的臉上寫滿了全世界的苦難與貧窮。那個西班牙老頭脖子裏圍著一條花圍巾,臉上長著又濃又密的白色絡腮胡子,頭戴一頂破寬邊帽,又白又長的頭發從帽子下邊露出來,他還戴著一副眼鏡,他們進來時,還低聲說著話。他們坐在屋子中央,臉衝著門,這時聽一個人講道:

“不,我仔細考慮過了,我們不能那樣做,因為那樣做太危險了。”

那個又聾又啞的西班牙人突然開口說話了:

“危險?你怕危險?你這個軟骨頭!”

這個西班牙老頭的聲音讓兩個孩子驚恐不已,因為他們聽出這是印江·喬的聲音。

樓下的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後,那個令兩個孩子害怕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難道還會有比咱們在那邊幹的事兒更危險的事情嗎?咱們幹那事時不也什麼事都沒有嗎,你怕什麼。”

“那次不一樣,那次是在離這裏很遠的河上遊,那附近又沒有別的房子,咱們雖然沒有成功,可也沒人發現。”

“膽小鬼,還有什麼比大白天到這兒來更危險的事情呢?不管誰看見咱們來這兒都會起疑心的。”

“這點我清楚,可自從幹了那件傻事後,就沒有一個比這裏更方便的地方了。我昨天就想離開這座破房子,但沒走成,這全怪那兩個該死的孩子在山上玩個沒完,我要是出去了,準會被他們發現。”

“兩個該死的孩子”聽完這話後恍然大悟,他們在想,幸虧昨天是耶穌的受難日,他們才決定多等一天,否則……,他們不敢想下去了。

那兩個男人拿出些食物開始吃了起來。吃完後,兩人又坐在那裏,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終於,印江·喬開口了:

“嗨,夥計,現在你回到你的老家去,在那兒等我的消息。我再去村裏打探打探情況,看有沒有機會。等我把情況摸清了,然後找準下手的機會,咱們就動手幹那件危險的‘活兒’,得手後我們就去阿肯色州,咱倆一塊出逃!”

這個想法看來挺不錯的,因為沒有聽見兩人爭吵。沒多久兩人就想睡覺了。

印江·喬說:

“我簡直要困死了!我得睡一會兒,這次該輪到你望風了。”

說完,他躺在長滿草的地上,不一會兒就鼾聲大作。他的同夥推了他好幾次,鼾聲才停止。又過了一會兒,那位望風的人,頭也越來越低,他開始打起盹來,不一會兒,那兩個男人的呼嚕聲彼此呼應著響起來。

湯姆和哈克慶幸地長長舒了一口氣。

然後湯姆用很低的聲音說道:

“咱們逃走的機會來了,快點兒!”

“我——我可不敢,萬一咱們驚醒了他倆,咱倆準得死。”

湯姆一個勁兒的給哈克打氣,但哈克就是不敢動一步。最後湯姆決定一個人逃跑。他慢慢地輕輕地從地上爬起來,可他剛邁出第一步,就把那古老而又破舊的地板踩得嘎吱嘎吱直響,湯姆被這嘎吱聲嚇壞了,他急忙又恢複了以前的樣子——緊貼在地板上。他不敢再嚐試第二次了,孩子們趴在那裏一分一秒地數著慢慢流逝的時光,最後他們覺得時間好像定格在某一個位置上不動了。直到看見太陽從加第夫山後麵落下去,他們心裏才有了一些喜悅的感覺。

這時一個呼嚕聲停止了。印江·喬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然後往四周掃了一眼,他看見那個望風的人正低著腦袋睡著了。印江·喬冷冷地盯了他一會兒,然後用腳踢了他一下,他的同伴醒了。

印江·喬生氣地說:

“嗨,夥計,你是在望風還是在睡覺?不過幸好沒出事兒。”

“我的天!我的睡著了嗎?”

“你當然真的睡著了,快打起精神來,我們該行動了。咱們剩下的那點錢怎麼辦呢?”

“我認為應該按咱們的老辦法——把它留在這兒。咱們去南方之前,帶在身上也不方便,拿走650塊銀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好吧,就按你說的辦,把它埋在這兒。咱們再多來一次也沒什麼。”

“咱們下次來時,最好還像以前那樣——晚上來,這樣比較合適。”

“好吧,可是你知道,說不定我得花費很長時間,才能找到機會幹那事,沒準還會出現意外,這個地方也不太牢靠。我們最好把它埋得深深的。”

“這個主意太棒了。”

印江·喬的同伴說完,走到屋子的另一頭,跪下來,從壁爐後麵掀起一塊石頭,提出一個丁丁當當作響的口袋來。那種聲音讓人聽起來很舒服。他從口袋裏拿出二三十塊銀元裝進自己的衣袋裏,然後又給印江·喬拿了二三十塊銀元裝進他的另一個衣袋。然後把袋子係好,遞給正跪在牆角用獵刀挖坑的印江·喬。

聽到丁丁當當的銀元碰撞聲,樓上的兩個孩子把所有的恐懼和不幸都拋在了腦後。他們焦急而興奮地盯著樓下兩個人的每一個動作。他們覺得自己簡直太幸運了,運氣來了真是擋也擋不住。兩個孩子覺得他們馬上就要成為富翁了,600塊錢哪,多了不起的一個數目。他們這回找寶,算是找對了地方。這回兩個孩子誰也不後悔來到這個地方了,他倆趴在地板上,不時地互相碰碰胳膊肘,以示慶賀。如果不是印江·喬他們在樓下,兩個孩子一定會大聲吹呼的。

這時,正在挖坑的印江·喬的刀子被什麼東西頂了一下。

“喂!夥計!”印江·喬說。

“出什麼事了?”他的同伴問。

“我的刀挖到一塊爛木頭,不,確切地說,是隻箱子。你過來幫個忙。咱們看看箱子裏裝的是什麼。別著急,我已經在它上麵挖了一個洞。”

印江·喬把手伸進那個在木箱子上挖的洞裏抓了一把,然後又抽出來。

“夥計,是錢!”印江·喬興奮地喊。

印江·喬和他的同夥用貪婪的目光緊盯著那把金幣。樓上的兩個孩子和這兩個人一樣的興奮和激動。

這時喬的同伴說道:

“咱們得趕快把箱子挖出來。屋角那堆亂草上有把破鎬和一把生了鏽的鐵鍬。我剛才進門就看見了。”

於是他跑過去,把湯姆和哈克扔在草堆上的破鎬和爛鍬拿了過來。印江·喬接過鎬仔細地看了看,像是發現了什麼,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嘴裏又不知說了句了什麼,然後開始刨那個裝滿金幣的箱子。

箱子很快就被刨了出來,箱子不大,箱蓋和箱體連接處包著一層鐵皮,看樣子很結實,箱子沒有被腐蝕。兩人把箱子蓋打開,裏麵露出了閃閃發光的金幣,兩人站在一旁兩眼緊盯著金幣,一句話也不說,他們心裏在想著如何處理這些金幣。

“夥計,有幾千塊呢。”印江·喬打破了沉默。

“我聽人說過,九年前的一個夏天,莫熱爾那幫人經常在這兒活動。這箱子大概就是他們留下的,”印江·喬的同夥說道。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不知他們從哪兒弄了這麼多錢。”印江·喬說。

“那你現在不用去幹那件冒險事了吧。”他的同夥問道。

“你根本不了解我。至少你不了解我要幹的那件事的情況。那不是去搶劫,而是去複仇,複仇!你懂嗎!”印江·喬惡狠狠地說。“我需要你的幫助,等我報了仇,咱們一起去阿肯色州。現在,你先回家去看看你的老婆和孩子吧,在家等候我的消息,如果事情不太好辦,我會叫你幫忙的。”

“好吧,那我聽你的。現在我們怎麼處理這筆錢呢,要不要再埋起來?”

“對。(樓上的兩個孩子欣喜若狂)不!我的天,箱子不能埋在這裏!(樓上的兩個孩子垂頭喪氣),你不說把箱子埋起來,我還想不起來呢。你注意到了嗎?那鎬上沾有新鮮的泥土!(湯姆和哈克立刻嚇得要命。)那把鎬和鍬為什麼會在這兒?鎬上麵為什麼有新土?是什麼人把它放在這兒的?鎬和鍬的主人到哪裏去了?你放風時聽到什麼動靜沒有?你看到過什麼人嗎?我們不能把箱子再埋在這裏,如果再埋在這裏,我們不成傻瓜了嗎?鎬和鍬的主人一定會看見地上有被挖過的痕跡。不行,我們不能替別人做好事,我覺得咱們還是把箱子放在我的秘密據點,這樣才穩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