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讀書管見(2 / 3)

當詳玩曾子釋淇澳節

三綱領中唯其獨重止至善所以釋至善章必引聖人作榜樣如敬止則引文王明德之至善則引武公新民之至善則合引文王武王皆取止至善中能造其極之聖嚐考衛武公九十餘歲時猶孜孜好學自稱為小子虛心受教是以諡為睿聖武公觀曾子釋切磋琢磨瑟僩赫喧八字便可知武公學問之深細並可知曾子學問之深細假令後人注此不過得其近似安得有道學自修及恂栗威儀如此一番講解使其中淺深次第昭然燭照千古大矣哉曾夫子之造詣也吾輩當銘心刻骨者也

聽訟章

格物致知是平天下起手工夫無訟則天下平矣故曰廷尉者天下之平曾子釋格致獨引此章大有深意況經文乃夫子之言故釋三綱領後亦述聖訓用子曰二字以為之冠而於結處用此謂二字還作傳之體可謂尊師極矣原本止有一經九傳並無十傳一與九皆陽數一為數之始十為數之終一師一弟各出其論以成始成終也在洪範則用戴九履一以演治天下之大法在大學則用戴一履九以論平天下之大道細推至理精妙難言無情者不得盡其辭是無訟大畏民誌是使民無訟惟其平日用格致之功極其透徹所以能使無實之人不得盡其虛誕之辭此即使民無訟根本下句便接此謂知本與明新之意毫無幹涉

補格物致知章

格物致知乃誠意下手工夫朱子因其失去自撰一章補之然細玩使無訟節則格致一章固未嚐闕失也蓋使無訟節即是釋格致初非釋本末此謂知本句重在知字不重本字朱子認定偶用之本字而忘卻最重之知字所以誤指釋格致為釋本末也釋格致而獨引使無訟何也蓋天下理道無窮進一層猶有高一層者猶之聽訟而外尚有無訟一層所以獨引使無訟也學者推此念以致知自然不滯於知而所致者極其靈變推此念以格物自然不膠於物而所格者無不會通曾子說到此謂知本不覺快然自得作一複語喚醒學者故曰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猶子張問明說過可謂明也已矣複將浸潤膚受複說一過然後推出遠字也且曾子所釋者不過綱領條目耳其外固未嚐釋也朱子既言明德為本新民為末則本末業已釋矣何為釋而又釋耶若謂本末不可不釋則終始亦不可不釋何不更補一章釋終始耶唯其釋過格致所以下章專釋誠意而用特筆以為之冠不若後麵純用蟬聯之筆也經文具在何不平其心以熟思乎

大學當看幾處好惡

誠意乃明新入手工夫然其發端即曰如惡惡臭如好好色言修齊曰好而知惡惡而知美言治平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由誠意至平天下總不外好惡兩端而於絜矩則獨言所惡猶言忠恕者必言不欲勿施也所惡於上節分明是不欲勿施程序絜矩如此方完得恕字分量並完得忠字分量而明新止至善一以貫之矣

天命之謂性注

以人性為仁義告子之邪說也以之為之則性與仁義皆屬後起而去聖道遠矣考亭極辟告子之謬而所注天命之謂性謂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細玩以陰陽以字即是以人性之以兩以字無分別又雲以為健順五常之德夫健順五常仁義已在其中為健順五常即是為仁義兩為字亦無分別又告子雲生之謂性考亭謂饑而死以滅其性合觀二語一正一反又似水乳交融且天即在陰陽內儻陰陽可以以之則未以之先必有無陰陽處所又人物之理必待天賦則未賦之時世間盡是無理之人物如謂有人物即有此理則萬理既足何勞更賦一理且誰幸而賦以人之理誰不幸而賦以物之理轉輾熟思總不脫以人性為仁義之解所以然者止因考亭誤解一命字從源頭處看差所以跳不出告子窠臼宋元以後諸儒立說皆宗朱子未曾將聖賢道理自己參究一番所以亦跳不出告子窠臼蓋天命者即於穆之理造化流行之德寂然湛然不假修理故謂之性夫子五十而知天命知此天命也天命二字拆開不得考亭以命字作命令之命而以命之謂性連讀則命字之中自然露出後起形跡生出以之為之病根走入告子一路性學之不明職是故爾

中和位育即理即事

幼時讀吾之心正四句大生疑惑以為吾之心正天地亦正豈吾心不正天地亦不正耶吾之氣順天地亦順豈吾氣不順天地亦不順耶天地將隨人腳轉耶致中於桀紂之世天地何以不位致和於季冬之月萬物何以不育若謂獨言君相何以雲古今聖愚本同一性耶於是存而不論者十餘年一日偶閱釋典見有一月三舟之喻恍然若有觸發一月三舟者謂一月在天三舟在水也三舟者謂一舟往東一舟往西一舟住而不動也其往東者見月亦東往西者見月亦西住而不動者見月亦住而不動夫天上止一月耳豈有往東往西住而不動之別而就三人所見實有三種不同然則中和之有致有不致則天地萬物亦有位有不位有育有不育矣天地萬物固未嚐隨人轉也致中於桀紂之世天地何嚐不位致和於季冬之月萬物何嚐不育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如人病痁寒熱自受如人賦命貴賤自招世間萬事皆然何獨於位育而疑之若謂不過論其理未嚐實有其事則是聖賢直以大語欺人矣餘閱曆家年神方位乃悟事理合一之說蓋五方之神煞即五行之生克不過理而已然觀興造之家誤犯凶煞往往連喪幾人則不獨有其理而直有其事矣所可異者東家之西即西家之東也南家之北即北家之南也同一塊土而此犯彼不犯者各就其所礙也然則同此天地而有位有不位非各因其致與不致乎所以惠迪則吉從逆則凶作善則降群作惡則降殃即事即理即理即事各不相礙也東西南北不過暫立之虛名並無一定處所自有指東指西者生於其中即有犯東犯西者實受其累矣此處看得真切方見聖賢真實本領中庸之理隨處皆是矣

讀中庸要看幾個至字

第二章提出中庸二字下章便說中庸其至此第一個至字費隱章連說三個及其至也一步深一步後遂言至誠至聖至德至道篇末複一步深一步說出無聲無臭仍歸到至字一篇脈絡當如此看

聖人天地不能盡道

愚人共道聖人無所不知聖人卻有所不知共道聖人無所不能聖人卻有所不能共道天地必無所憾天地卻有所憾非薄視聖人天地也其量止於如此也皮日休撰孔子廟碑初以天地日月陪起繼即貶抑天地日月謬矣夫五官具備之謂人德造其極之謂聖聖人者人類中之德造其極者也取聖人二字深思其義必無過量之語

莫載莫破

莫載莫破雖分大小看然卻是一個道理正以其大而無外所以其中纖毫無漏則言其小正以言其大也如優優大哉節雖言道之入於至小而無間然所以讚其優優者反稱其大可以悟小莫能破之說

君子之道四

君子之道即五達道也不言夫婦非輕而略之也以其難措筆也蓋筆法同上三句則不通筆法同下一句則語複是故不如闕之也左傳鄭伯克段於鄢謂不言出奔難之也亦謂難於措筆耳坊本多誤解

鬼神章

中庸最重誠字獨借鬼神發端見幽明合一之意通章隻是一個鬼神並無第二個鬼神首節虛冒起其所以盛處即在不見不聞體物不遺上見第三節使天下之人緊承上二節一氣貫到末節時解獨將承祭節作祭祀之鬼神其餘則每節一樣將聖賢之書支離曲說止因首節注內以鬼神為天地之功用說到承祭不便謂受享者即天地之功用洋洋如在者亦天地之功用是故遷就其詞耳然欲枉屈孔子之言曲就考亭之注不免驅經從傳矣

誠者自成成字

自成成字疑是誠字惟誠為自己之誠故道亦為自己當行之道看來直截不惟本句之意明通章之意亦醒

道並行而不相悖

注謂此節言天地之道以見上文取辟之意故將此句道字看作四時日月但細思子思意中此節卻不是說天地所謂道字卻不是四時日月蓋中庸一書專為發明仲尼之道雖有三十三章然其明言以推崇者止有祖述堯舜一章乃一部中庸精神結聚處通章以仲尼二字領起以下一氣貫注三節句句說仲尼並不曾說天地末句不過借天地以形仲尼初非呆讚天地猶之唯天下至誠為能化句不過借至誠以形其次初非呆讚至誠也觀後聰明睿知兩章皆言至聖至誠其所謂小德大德合之仲尼則說得去合之天地四時日月便說不去可見第三節小德大德俱言仲尼而非言天地矣首節曆敘仲尼一生之本領末節借言仲尼學問之極功次節辟如隻須帶過不必發揮萬物並育而不相害者言仲尼一身既合古今上下之全自然立之斯立動之斯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暨鳥獸魚鱉鹹若也何相害之有道並行而不相悖者言仲尼一身既合古今上下之全自然在家為孝子在國為忠臣凡達道達德九經三重之事無不泛應曲當何相悸之有由是就其分著者言之則為小德如鄉黨中之動容周旋無不中禮者皆是矣就其會歸者言之則為大德如夫子所雲吾道一貫老安少懷者皆是矣此惟天地乃能如是今仲尼之大一如天地之大矣一部中庸惟道字足以槩之一部中庸道字獨此章道字足以統之蓋別章道字皆大槩說此章道字專就仲尼說耳別章所言之道止就一事一理言獨此章揭出並行不悖之旨則是將全部中庸之血脈通前徹後之義理一以貫之矣大哉斯言真一書中點睛之妙句也奈何僅指為四時日月乎孟子曰三子者不同道其趨一也即並行不悖之說也伊尹曰善無常主協於克一又曰與治同道罔不興亦並行不悖之說也惟並行不悖故舉直錯枉能使枉直仁智適以相成也惟並行不悖故有時患難所不避有時發膚不敢傷忠孝原無二致也惟並行不悖故唐虞之揖讓不礙湯武之征誅尚父之鷹揚不礙夷齊之叩馬可以八年三過即可以陋巷簞瓢無入而不自得也然則並行不悖之說豈特中庸要旨直是千古聖聖相傳之血脈儒者所當奉為學道之真傳者也

仲尼至聖至誠

仲尼小德大德即至聖至誠也聰明睿知章考亭原知承上小德經綸大經章承上大德獨不思兩章說至聖至誠其言止可合之仲尼不可合之天地四時日月即此可悟小德大德帖仲尼說至聖至誠著仲尼講矣

孟子誌在用齊

孟子遊梁時梁國新遭喪敗地方削弱惠王父子又不足有為[孟子在梁二十七年]所以複至青齊當時山東諸國富強莫過於齊孟子自謂抱此奇才必有曠代知遇所以初次相見即以保民之說傾懷告之娓娓至一千三百餘言後見聽之藐藐所以讜論雖陳無複曩時興會然猶因事納忠不遺餘力而王誌氣昏惰襃如充耳孟子甚為不滿草芥寇仇之語未必非有激而雲然也至問卿一對不悅之意見於詞色已伏驅馬悠悠之兆然熟思審處畢竟不忍舍置青齊更求遇合止因前此著意在齊非一日耳夫好勇好貨好色君德之累也然孟子未嚐麵折之反從而獎勸之亦不欲輕拂其情耳至於臨財之際尤屬介介如季任之幣儲子之幣宋薛之饋孟子無一不受獨至富強之齊所饋反不受即其居客卿時應得之祿亦不受斯其厚自植品欲以結齊王之心者深矣又豈惟為一身計如此耿介即當公事所在如齊國兩遭洊饑其勸王發棠者不過初次後即引嫌以謝絕誠恐盡歡竭忠於將來之行道有礙耳迨留既久始終一暴十寒不得不思變計故致為臣而歸其言歸也非真歸也蓋欲激之也誰料彼昏不知遽爾送別哉然猶遲遲未行所以齊王複有中國授室之說隱然置之閑散之地是以不得已而宿於晝裵回三宿而始出也即出晝而後用齊之心猶然未已故方曰浩然隨曰雖然睠睠於王之庶幾改也迨至出境既久行旌及於休地乃曰久於齊非我誌夫豈由衷之論哉聊自解嘲耳嗟乎黃鍾毀棄瓦釜雷鳴讒人高張貴士無名尼山大聖猶空老何況其它門下人

萬章欲以不見諸侯推尊孟子

孟子一生遊於齊梁宋薛鄒膝所見諸侯多矣究竟一無所遇與不見同其在梁也二十七年在齊又七年三十四年中得見梁王者不過數次見齊王者不下二十次誌趣皆不相合其言聽計從者惟一膝世子然而井田之法製未施叔繡之遺封已喪此係孟子所目擊當時必有歎息痛恨於無如何者迨至白發皤皤訖無成就然後言歸故裏此時何等淒涼萬章輩尊重其師欲令垂聲名於沒世故仍以不見諸侯之高節焜耀孟子於千秋是以有答陳代之不可枉己答公孫醜之不為臣不見答萬章之往見不義答陳子之所就所去等章此著書者不言之微意也曾謂讀孟子者而可不知乎膝世子亡時同於黎侯失國誰複有人追而諡之文公之稱孟子沒後萬章輩之私諡也

周七八月夏五六月

周七八月夏五六月乃考亭一人之解古來從無此說考亭謂周正建子較夏正當差兩月故謂周之七八月即夏之五六月謂改年即改月也不知商周雖有建醜建子之典而年月從未變更不過建子即用子月建醜即用醜月耳國家大事莫如新君即位太甲初立時商書曰惟元祀十有二月乙醜伊尹祠於先王奉嗣王祇見厥祖伊尹歸政時則又曰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於亳此年月不改之證也至若四月維夏六月徂暑非周詩乎若依考亭之說則建子之年已增出二月從前建醜又增一月共多三月節氣周詩當雲正月維夏三月徂暑矣後來秦以十月為歲首不將寒暑倒行乎蔡文定公沈乃考亭之壻又為入室之徒然力辨改年改月之謬可謂能發後學之蒙至於孟子所謂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與梁成恰是農隙之候考亭又注作九月十月夫九月十月正築場納稼之秋農夫刻無寧晷先王偏乘此極忙之時迫以建造橋梁謂非不諳世務殘民以逞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