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帶來的負麵作用就是,烏審旗的資源家底多少年來沒有搞清楚。而就是這些有日本專家的勘測隊伍,在和烏審旗接壤的陝北許多地方勘測出了許多氣田、油田和煤田。而鄰近的老陝們(烏審人對陝北人的稱呼)因油因汽因煤而暴富的傳說,不斷傳到了烏審草原,這讓烏審人感到有些糾結。有明白人告訴他們,實際上我們烏審旗與陝北是在同一地質構造上,我們沙漠底下埋的東西多了去了。這不能不讓烏審人心動,甚至懷疑當年的行為是不是有些莽撞了。
人們見麵互相遞完鼻煙壺,然後就悄悄議論,打探上麵的開發消息:“聽說,咱這沙巴拉底下有氣有油比老陝那麵多了去了!上麵咋還沒有動靜?”
於是,有沉不住氣的人找到蘇木的領導悄悄地問:“油田的勘探車和鑽機多時再回來呢?”
領導瞪起眼珠子喝道:“讓人家回來幹甚?等著挨你的馬蹄子踢呀?”
“這次我保證,我給他們殺羊吃!”
“人家稀罕你的羊呀!”領導更是一肚子火,訓斥道。“你就捧著金飯碗討吃吧!守著這有氣有油有煤的沙巴拉放你的羊吧,歪在馬背上喝你的燒酒吧!”
話雖這樣說,烏審旗的各級黨政領導還是四處活動,爭取上項目,搞開發。談到開發環境,領導們拍著胸脯子向有關部門保證:“你們放心來,我帶著鄂爾多斯姑娘們為你們獻哈達,敬燒酒!”
到了九十年代中期時,各式各樣的勘測隊伍,浩浩蕩蕩開進了烏審旗的毛烏素沙漠。感受到現代之光在頭上閃耀的烏審人民,以極大的熱情支持勘測隊伍的工作,殺羊敬酒獻哈達,歡快的鄂爾多斯敬酒歌飄蕩在毛烏素沙漠,縈繞在這些勘測隊員心中。經過他們十年艱苦細致的勘測,當各種資源數據彙攏到人們麵前時,人們幾乎驚呆了,黃澄澄的毛烏素沙漠下真是蘊藏著座座金山呀。
原來,烏審旗位於國家級重化工基地陝西省榆林市和國家戰略能源基地內蒙古鄂爾多斯市的交界地帶,天然氣、煤炭資源共生富集,潛力驚人而且利於發展循環工業和配套開發。現經國家有關部門的確認,烏審旗境內天然氣探明儲量為1.2萬億噸,遠景儲量為3.6億噸。現已勘探發現蘇裏格、烏審、長慶、大牛地四個超千億立方米的大氣田,位居全國縣級地區之首,可以稱之為“中國天然氣之鄉”。煤炭資源儲量豐富,品質優良,預計儲量為1000億噸之上。煤層氣總儲量為1.38萬億立方米,多年平均水資源總量是6.8億噸。另外,天然堿、陶土、泥炭、石英砂、白堊土等礦產資源也儲量可觀,極具開發價值。有專家測定,煤氣熱當量總值相當於160億噸石油,僅蘇裏格氣田儲量高達8000億立方米,是世界最大的天然氣整裝氣田。在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聯播頭條要聞中,向世界播發了在烏審旗境內發現世界最大整裝氣田的消息。
烏審旗號稱“中國的科威特”,是當之無愧的。
也許是家底摸清的晚,在新世紀前,除了烏審召堿礦,烏審旗基本沒有什麼工業,財政全靠農牧業稅,到2000年頭上仍然戴著一頂“國貧縣”的窮帽子,各項經濟指標總和一直位於鄂爾多斯市的倒數第二。到2000年底,當時的財政收入僅為元,城市居民人均收入元,農牧民人均收入元。人們的生活隻能在溫飽線上徘徊。植被覆蓋率為,林木覆蓋率在,根本沒有抵抗幹旱天氣的能力。進入新世紀這頭三年,天大旱,基本沒有有效降水,烏審旗的許多草場沒有返青,夏天看上去也是滿目黃色,這些草木就跟冬眠一樣。
豐富的地下礦藏和脆弱的生態,形成了烏審旗的獨特旗情。於是,烏審旗委,政府組織全旗幹部群眾開展了烏審如何實現現代化的大討論,在這場討論中,沉澱了七萬餘年的薩拉烏素文明,還有蒙古族敬天惜地天人合一的綠色文明,影響著人們的決策。經過幾年的發展實踐,慢慢摸索生態建設與工業化,城市化的關係,不斷萌生新的有效力的發展思路。到2004年,旗委才正式確定了“以人為本,建設綠色烏審”的總體發展理念。
在這裏,可以套用偉人曾經講過的一句話:生態是綱,其餘都是目。
任何事情都有兩麵,似乎二十多年前烏審牧人的騎馬一攔,放慢了烏審旗工業化進程的腳步,但它讓烏審旗避過了九十年代發展“五小工業”帶來的生態災難。當2003年烏審旗開始加速工業化進程時,鄂爾多斯市正在治理五小工業,堅決關停境內耗能高,汙染大的小煤礦,小煉焦爐,小煉鐵爐,小煉油爐,燒石灰的土饅頭窯和小發電廠。市委、市政府提出加快鄂爾多斯工業化發展的“六高”,即“高起點,高科技、高效益、高產業鏈、高附加值、高節能環保”等等,發展循環工業、清潔節能工業。這樣,烏審旗的工業化一起步就站在了高起點上,他們立足於發展循環工業,綠色工業。在各類工業園區,不斷提高進園的門檻,從一開始他們就學會了拒絕,實行環評一票否決製,堅決把高耗能高汙染的項目拒之門外。不管這個項目能帶來多大的投資、會有多少利潤。不是烏審人不愛錢,但他們更愛自己的綠色烏審,綠色烏審是他們的眼珠子,命根子!
多年來,烏審旗的工業化進程,始終依托於“以人為本,建設綠色烏審”這個發展理念,把“生態立旗”當做第一要務。多年堅持下來,工業發展了,生態恢複了,人民生活富裕了。我下麵摘錄一個統計數字,從這些數字的八年對比變化上,我們可以感受到烏審旗現代化進程的鏗鏘律動。
從經濟總量上講,地區生產總值2003年的14、6億元,到2010年已經發展到190億元,八年間增長了21倍。財政收入,2003年是1.03億元,2010年為達到23億元、增長了21倍。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由2003年是6453元,2010年為21116元,增長了2.3倍。2003年農牧民人均純收入為3439元,2010年為8754元,增長了1.3倍。植被覆蓋率接近百分之八十,森林覆蓋率達到百分之三十一。
八年下來,烏審旗已經完成了牧業大旗向工業強旗的華麗轉身。在這個巨變過程中,烏審旗的生態得到徹底的恢複,並先後榮膺了“中國綠色名縣”、“全國小康生態示範縣”等國家級的生態榮譽稱號。綠富同興,在烏審旗成為了現實。這當然要歸功於烏審旗黨委、政府帶領十萬烏審人民在西部大開發中,踐行科學發展觀才取得的。
談到烏審旗的生態治理,談到毛烏素沙漠的巨大變化,我接觸過的烏審人都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言談之中無不透著難以抑製的自豪和驕傲。
張平曾這樣動情地對我講過:“抓立旗之本,抓生態建設,這是烏審旗可以大書特書的一個最突出的亮點。八年來,我們不斷強化‘建設生態就是積累財富,保護環境就是促進發展’的認識,把生態建設牢牢抓在手上,自覺承擔綠色責任,紮實推進綠富同興,堅定不移地走生態文明之路,實現了保護與發展雙贏。”
但我覺得冥冥之中,還有飄逸在薩拉烏蘇河穀上空那些中華民族祖先們的魂靈,在福佑著這塊神奇而又美麗富饒的地方。薩拉烏蘇文化和烏審草原延續千年的綠色文明就像水和空氣一樣,浸潤滋養著十萬烏審兒女。所以這塊土地,才湧現出了那麼多可歌哥泣的綠色人物,那麼多像抒情詩一樣優美的綠色故事……
二、我咋覺得自己就是烏審旗人呢?
公元五世紀,我國曆史上進入了北方民族大遷徙和大融合的魏晉南北朝時期。替後秦皇帝姚興駐守朔方的安北大將軍赫連勃勃,見群雄聚起,紛紛稱王,這位鐵弗匈奴的後裔自持手中握有數萬鐵騎,並掌有朔方褚郡,心中也難免癢癢,想過一回皇帝癮。於是,他不再侍候後秦皇帝姚興,自稱秦王大單於,並於公元407年建國大夏,自己做了皇帝。
赫連勃勃的大夏,史書稱之為赫連夏,也是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十六國之一,建於烏審草原上的大夏國。
赫連勃勃將大夏國都選在了被司馬遷稱為“與關中同俗,然西有羌中之利,北有戎翟之畜,畜牧為天下饒”的烏審草原。他曾登高遠眺,盛讚烏審草原:“美哉斯阜,臨廣澤而帶清流,吾行地多矣,未有若斯之美。”
赫連勃勃更是看中了薩拉烏蘇河穀的好風水。
於是役使10萬人曆時數年,在薩拉烏蘇河的南岸建築大夏國的國都,賜國都號為:統萬。統萬城蒸土築牆,夯實堆砌,牆成白色。其規模宏偉,城高十仞,三裏方圓。城設三道,建有皇宮、鼓樓、鍾樓,四角有高大的角樓,城牆上有36座敵樓。東南西北四座城門分別叫“招魏”、“朝宋”、“服涼”、“平朔”,顯示出赫連勃勃“君臨天下,統領萬邦”的壯誌雄心。
公元413年,赫連勃勃率鐵騎十萬,從統萬城出發南征,一路橫掃,最後打下了長安。得勝的赫連勃勃仍回師統萬城做皇帝,這說明統萬城在他心目中比長安城還要好。看來,赫連勃勃盛讚的烏審草原當時真是“未有若斯之美!”
可惜,如此鍾愛烏審草原的赫連勃勃僅坐了二十餘年皇帝,在公元431年就被鮮卑族建立的北魏滅掉。赫連勃勃的大夏國現在僅剩下一片廢墟,留在了薩拉烏蘇河穀的南岸,被當地人稱為“白城子”。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我陪一批作家朋友去那裏參觀過。看到那用熟土堆起的白牆,曆經一千五百餘年仍巍峨不倒,甚是驚奇。有明白人告訴我們,所謂熟土是用蒸熟的土,攪拌上米湯,夯實築起。而登高遠眺,南北東西再也不見了赫連勃勃“未有若斯之美”的綺麗風光,而是大漠茫茫,如死海一般。這不禁讓人想起了晚唐詩人許棠的“茫茫沙漠廣,漸遠赫連城”這樣的詠歎。
講這樣的一個小故事,是想告訴人們烏審草原發生的曆史故事之外,還想告訴人們一個形象的生態紀錄。赫連勃勃的“臨廣澤而帶清流”,是告訴我們,一千五百年前的薩拉烏蘇河是清澈的,烏審草原是廣袤的。而到了唐朝,許棠在《夏州道上》描述的景色,和我們現在看到的薩拉烏蘇兩岸風光差不多。“茫茫沙漠廣,漸遠赫連城”,那就是說,在唐朝時,薩拉烏蘇河穀四周已經是一片茫茫的沙漠。
看來,毛烏素沙漠的壽命僅有千餘年。
我們從這些文學的紀錄中,得知,在公元五世紀到十世紀間的五百年間,薩拉烏蘇河穀兩岸的生態發生了惡變,烏審草原漸漸變成了毛烏素沙漠。毛烏素沙漠是典型的人造沙漠。
我記得那天,我們正在白城子四周觀看時,忽然起了一陣風,昏黃的風沙立即把白城子籠罩了,我們立即跑上了汽車,沒有了一點思古之幽情。一位作家朋友用紙巾擦拭著眼睛眉毛上的塵土,對我說:“看來赫連勃勃的眼光不咋的,咋選了這麼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做皇帝,不短命才怪哩!”
麵對荒荒大漠,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我想告訴他的是,就是眼前這條灌滿風沙的薩拉烏蘇河穀,正是我們中華民族的聖地,我們中國人的祖先就是從這條河穀中走出。
2010的年夏天,我幾乎是懷著朝聖的心情,乘車向薩拉烏蘇大峽穀馳去,當地人稱其為“大溝灣”。這條大峽穀跨省跨旗,延綿上千裏,有專家稱這條穿越毛烏素沙漠的大峽穀為亞洲最大的沙漠大峽穀。
上世紀二十年代之後,中外許多考古學家,都在這裏尋找過“河套人”的足跡,大量的古人類及其它古脊椎動物化石在這裏相繼出土,一次次重要的考古發現,加大了這裏的曆史文化積澱。據說現在這條大峽穀裏這裏有許多人跡罕至的地方,其險其幽其神秘,引起許多人的興趣,不時有人們來這裏探險的消息傳出。
這塊孕育了“河套人”的祥瑞之地,我們中華民族的發源地,有著極其燦爛輝煌的古代文明。這裏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沉澱著厚重的中華文明。
據《烏審旗誌》記載:
經過幾萬年的人類進化,在今烏審旗及其周邊地區逐步形成了許多原始部落。從商周時代起,先後鬼方、龍方、獫狁、熏育等部落在此遊牧。春秋戰國時期為林胡、朐衍之遊牧地,秦漢時期為上郡地。東漢至晉代,匈奴、鮮卑、烏桓先後入牧。十六國時期鐵弗匈奴的大夏國在此建都。北魏置夏州。隋唐屬夏州(朔方郡)同時又為突厥、黨項駐地。宋夏時為西夏領地,元滅西夏後歸延安路,同時又為察罕腦兒轄地,蒙古族入居。明代中期成為鄂爾多斯萬戶之右翼伯速特、衛新二部牧地。清順治六年(1649年)設鄂爾多斯右翼前旗,亦稱烏審旗(旗由烏審部落得名)。此製一直沿續到民國……
風雲幾千年,烏審旗作為遊牧文化與農耕文化相互碰撞的前沿,承載了極其厚重的曆史,這塊土地以它的搏大、富饒養育著中華各族兒女,這裏有過“車轔轔,馬嘯嘯”的中華第一道——秦直道,這裏曾留下過“胡漢和親見識高”的昭君倩影,這裏曾留下沙漠第一都——大夏國統萬城的宮殿巍峨,成吉思汗的“九足白纛”蘇力錠還在延續著八百年香火不斷的祭祀和人們的頂禮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