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毛烏素 第三章 七彩毛烏素(一)(1 / 3)

尋找毛烏素 第三章 七彩毛烏素(一)

一、薩拉烏蘇有顆“中國牙”

距今35000年到70000年前,那時的鄂爾多斯地區屬於氣候溫暖,雨水充沛,水草豐美的亞熱帶地區。放眼望去,到處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森林、草原。這片廣袤的森林草原上,出沒著數也數不清的扁角鹿、羚羊、披毛犀、納瑪古象、虎豹豺狼、原始牛、野馬、野驢等多種古動物。食草食肉的動物們都有各自的領地,嚴格遵守著物競天擇的森林規則,蹦蹦跳跳,生生死死,倒也相安。

不知什麼時候,這些動物們感到有些不對勁,開始緊張了起來。它們的眼前不知何時忽然出現了一些詭異的支立行走的另類,打破了森林的固有平衡。在動物們的原始記憶中,這些另類原本全是些在樹上吊下爬上采摘漿果充饑的絲毫並不出眾的家夥們。他們忽然走下了樹林,在地上四肢著地地爬著爬著,不知爬了多長時間,忽然有一日,這些家夥們竟然站立起來奔跑,並開始捕捉羚羊兔子野牛野馬之類的動物。撕扯啃咬,茹毛飲血,動物們很奇怪,這些家夥們何時長出了吃肉的厲牙?難道樹上的漿果不夠甘甜可口嗎?

更讓動物們震驚的是,這些另類們後來竟然把捕到的獵物,架在火上燒烤,然後分食。這樣的稀罕吃法連森林之王老虎以及殘暴的豺狼們都做不到。森林中的大小動物,開始懼怕、躲避這些另類。這些另類們不知直立的前爪上何時有了削尖頭的樹棍、骨刀、石斧,這些稀奇古怪的玩藝兒們,都成為了另類們代用的牙齒。動物們還發現,有許多被另類們捕獲的獵物們,也不被全吃光扔掉了。而是把吃剩下的野驢們、野馬們、野豬們、野羊們圈起來進行馴化,讓它們繁衍生息,這些兩條腿行走的另類們有了狩獵之外的大量收獲。動物們不怕被吃掉,就是怕被圈起來馴化,那是對動物生存法則和尊嚴的挑戰!動物們看到了它們被馴化了的同類,為另類們馱獵物,甚至有另類騎在它們的身上耀武揚威地奔跑,還噢噢亂叫……

一匹紅色的野兒馬被另類們逼在了用木頭所圍起的柵欄內,這柵欄圍在一座開闊的山坡上。紅兒馬噅噅地嘶鳴著,頸毛都憤怒地直立了起來,就像一隻火紅的大豪豬。另類們也都被紅兒馬的氣勢鎮住了,這時,一個高大威猛的家夥走了過來,圍著紅兒馬轉來轉去。紅兒馬咻咻地噴著氣,瞪圓眼睛互相對峙著。這家夥閃了一下,紅兒馬稍一分神,就被人抱住了脖子,那家夥翻身上了馬背,紅兒馬狂怒了,忽在一躍老高,竟然馱著那家夥越過了高高的柵欄,並把它狠狠摔在了山坡上。那家夥嘴啃地爬在了地上,他生氣地站起,狠狠啐了一口,一團血水噴在了地上,一顆白色的牙齒落在了草地上。同類們看著他失去上門牙的大嘴,哈哈地嬉笑著。他看見他心儀已久的女人,也在咧著嘴露著一排靈巧的小白牙竊笑著,不禁惱怒地將草地上那顆讓他丟臉的牙抬腳踢飛老遠,那顆牙閃了一下,不見了,似乎永遠消失了……

當這顆牙被重新拾起被人像神靈一樣捧在手上時,是在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發現這顆牙的人是兩位法蘭西的考古學家,德日進、桑誌華。我們已經無法知道他們當年發現這顆古人類牙化石時的激動,也許他們也無法預期這顆牙給世界帶來的轟動。我想,德日進和桑誌華先生站在薩拉烏蘇河穀的砂岩旁,河穀兩岸是起伏的沙漠,他們已經忘記了在沙漠大峽穀中搜尋的艱辛,勞頓,認真端詳著這顆上門齒化石,腦海中閃過無數古人類活動的畫麵,這顆當時看來並不起眼的牙化石,像是驗證著他們對烏審旗薩拉烏蘇古人類活動的探究、判斷和思考。

正是有了這顆古人類的上門齒,早期生活在薩拉烏蘇流域的古人類被中國古人類學界定名為“河套人”,而西方學界又將其稱之為“鄂爾多斯人”。在這個問題上,烏審旗和鄂爾多斯市非常願意與國際接軌,這對提高鄂爾多斯市的知名度大有益處,而且,真的將“河套人”遺址改為了鄂爾多斯人遺址。但有學者愕愕撰文,提出批評。這倆稱謂,究竟哪個準確哪個通用,學界也是爭執了多年,現在仍是爭論不休。據說驚動了中央高層,才算有了定論:仍稱“河套人”。

我覺得爭論的症結在於對“河套”的理解,更在於對“河套”產生的曆史不甚明了。早年我曾研究過交通史、航運史,對黃河在內蒙古地區的走向還是大致了解。據我所知,黃河現在的走向,是清朝晚期年間改道而形成的,至今不過一百多年的曆史。黃河史書上被稱為“北河”,而黃河故道就是現在陰山腳下的五加河。曆史上,是將五加河(古黃河)以南,陝北長城以北廣大地區統稱為“河套”。據白儒秀先生所著的《鄂爾多斯右翼前旗——烏審旗曆史演變概略》一書載:

鄂爾多斯部落,原在綏遠歸化縣西280裏,陝西長城外黃河大曲內,即河套也。北界烏喇特,東界土默特,西界阿拉善額魯特,三麵皆距黃河。南界陝西,西南界甘肅,皆距長城。

河套地區曆來是中國北方少數民族的遊牧地,明朝天啟年間,鄂爾多斯部落進入河套地區,這片廣袤的地區才成為鄂爾多斯遊牧地。1840年間,黃河改道將河套地區一衝兩半,分為前套,後套。前套指鄂爾多斯地區,後套指巴顏淖爾地區。後套從清朝末期開始水利開發,到民國時已成為著名的糧倉,所謂“黃河百害,唯富一套”就是由此而來。

照我看來,薩拉烏蘇古人類,不管是叫“河套人”也好,還是叫“鄂爾多斯人”也好,其實他們對古人類學界最大的貢獻就是貢獻出了一顆“中國牙”。

我為什麼叫它“中國牙”呢?

桑誌華先生在烏審旗拉烏蘇河流域發現的這顆“箕形上門齒”,亦稱鏟形牙。據人類學家魏敦瑞先生考證:萬年前的中國北京猿人(亦稱“山頂洞”人)以及商代人頭骨上門齒也都是鏟形牙,現代的中國人亦具有鏟形牙,而且這是中國人獨有的生命密碼。

所以,“河套人”這顆“中國牙”,是迄今為止發現的最早的具有中國人種形態學上的中國元素。在薩拉烏蘇河流域勞動生息繁衍的“河套人”,才成了國內外公認的中華民族的祖先。

人類學家李濟先生在《中國文明的開始》一書裏,認為鏟形牙是中國人獨有的人類學形象象征。人類學家步達生先生也認為:中國人科的演進雖可分為幾個階段,但一成不變的是,箕形上門齒的出現從未間斷。這一現象是中國特有的,我們尚未能在世界上別的區域發現類似的情形。國內外許多考古學家都考證,世界上其他人種都不具備鏟形牙。

據《伊克昭盟誌》記載:自二十世紀以來,在薩拉烏蘇流域共發現了23塊古人類化石,古人類學界認定這是35000年生活在鄂爾多斯境內的“河套人”化石。在薩拉烏蘇等文化遺址中發掘出土的舊石器時代、新石器時代的遺物,這些豐富的文化遺存說明他們已會製造石器、骨器、陶器、過定居生活,從事農業生產和畜牧狩獵活動。

“河套人”已經成了鄂爾多斯的象征和驕傲。薩拉烏素文化更是飄揚在毛烏素沙漠上的一麵旗幟。為了擴大綠色烏審的知名度,提高綠色烏審的文化含量,烏審旗聯合中科院古人類研究所、自治區文化廳和鄂爾多斯市政府聯合舉辦的薩拉烏蘇古人類國際學術研討會,進一步提升了鄂爾多斯和烏審旗在國際上的知名度。薩拉烏蘇遺址也被確定為國家遺址保護示範基地。有關部門,多次召開有國內外學者、專家參加的“薩拉烏素文化研討會”。

2006年中國內蒙古鄂爾多斯博物館宣布,根據最新的對“河套人”生存的砂岩地層經過最先進的科學測定,認定“河套人”的生存年代應在七萬年之前,一下子將“河套人”的生活年代向前推進了三萬五千年。這個認定,不僅使“河套人”聲名顯赫,其鋒芒直指西方學界的現代人類“非洲起源說”。西方學界“非洲起源說”的中心就是講現代人類都是起源於五萬年前的一個叫“非洲夏娃”的女人,而且“非洲起源說”一直統治著古人類學界。當然也有不同的聲音,那就是現代人類的“多地起源說”,但一直缺少考古成果的支持。

中國人從哪裏來?在西方學者眼裏,我們也是“非洲夏娃”的後代,你願意不願意也難脫“雜種”之嫌。現在,這顆七萬年前的“中國牙”給了人們確定的答案。

如果“河套人”生活的年代是七萬年以前,這顆“中國牙”就與“非洲夏娃”沒有關係,支持和佐證了現代人類起源的“多地說”,甚至可以破解和詮釋“我是誰”這個人類生命學的百年難題。印證了中國人科的純正,從七萬年至今,鏟形牙像中國印一樣烙刻在每個中國人身上。這一切,足以讓生活在毛烏素沙漠薩拉烏蘇河俗語兩岸的烏審人民引為永遠的自豪:

中國人正是從我們生活的薩拉烏蘇河穀走出!

這顆“中國牙”引發的鄂爾多斯風暴席卷了西方學界,“河套人”創造的薩拉烏蘇史前文明正在影響著世界。這種獨一無二的薩拉烏蘇文化,潛移默化地影響著這塊地區,現在已經成為烏審旗委和人民政府打造“綠色烏審”的有力抓手。

有專家稱薩拉烏蘇文明就是綠色文明,是綠色文明孕育了中華民族的祖先“河套人”。而七萬年後,烏審大地正在實施的“以人為本,建設綠色烏審”,既是對曆史綠色文明的繼承,也是對現代綠色文明的開創。現在,烏審旗委和政府正率領著十萬烏審兒女正意氣風發地行進在繼往開來的綠色大道上。

烏審兒女對這塊誕生中華民族祖先的土地充滿了熱情和期待,他們想把它裝扮得美麗漂亮,豐腴多姿。2008年,在對全旗國土空間開發利用重新構築時,旗委和政府提出了建設“一核三帶一廊”的總體布局思路。這個將烏審旗帶進工業化、現代化、城市化的戰略布局中,將使烏審旗告別傳統的農牧業生產生活方式,在這一場徹底的顛覆中,但又無不滲透著古老的薩拉烏蘇文化的綠色文明。

對“一核三帶一廊”,烏審旗委書記張平在接受內蒙古黨委《實踐》雜誌社記者采訪時曾有這樣的闡述:

“一核”是指以旗府所在地嘎魯圖鎮為核心區,各產業重鎮和項目區為基點,全力構築“半小時經濟圈”,強化嘎魯圖鎮核心區中心地位,要素聚集和輻射帶動功能,促進人口集中,推進城鄉統籌。

“三帶”,就是在11645萬平方公裏的國土麵積上,搞三條產業帶。一條是沿陝西省邊界的工業帶,亦稱沿邊工業帶。一條是沿無定河流域的現代農牧業產業帶。還有一條叫生態涵養帶。

“一廊”是指烏審召經嘎魯圖、察罕蘇力德、巴圖灣、薩拉烏蘇文化遺址的生態文化旅遊長廊。

張平在談到這樣的布局時,特別強調:

之所以進行這樣的布局調整,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保護烏審旗的生態環境,促進烏審旗的科學發展。我們提出這樣一個口號,叫做“用集中開發利用百分之一的土地換取百分之九十九的生態恢複”。這裏麵有一個重要舉措叫做“大集中,小集聚”。“大集中”就是人口向城鎮核心區集中,工業向沿邊工業帶集中;“小集聚”,就是農牧業向適宜發展現代農牧業的區域集聚。采取這樣大的動作,就意味著烏審旗將有大量的人口和大量的農牧業生產要素會從原來的土地上退出去;退出去以後,將會騰出大片的土地,在這些區域內,我們將會嚴格的禁牧,同時推進種苗繁育基地、新能源林基地建設,實現生態建設轉型,加快生態產業化進程……

這是對傳統的農牧業文明的顛覆,還是對薩拉烏蘇綠色文明的傳承?我不知為什麼又想起了那顆七萬年之久的“中國牙”,這塊沉澱了七萬年傳統文明的土地,麵對的是一個徹底告別傳統的現代工業革命,這必然會有一個陣痛期,一個全新的綠色烏審正在這陣痛中誕生。

古老的薩拉烏蘇文明,造成了烏審人對草原對沙漠對他們世世代代賴以生存的土地的敏感,對敏感的事情他們有著自己的訴求和表達。記得在八十年代時,有關方麵開始整理自己的家底。過去人們都知道烏審旗毛烏素沙漠底下有礦藏,但究竟有多少人們並不清楚。為了搞清家底,上級勘測部門開始在烏審旗找氣找煤。因為勘測隊伍有日本專家,這下引起了烏審人的猜測、擔憂和不滿。那時剛剛改革開放,不像現在對外國人已經司空見慣,再加上曆史原因,烏審人不願意見到日本人在他們世代生活的毛烏素沙漠轉來轉去。

他們不明白,這些日本人為什麼要在我們放羊的草地上打窟窿呢?打這些窟窿有什麼用呢?

於是,他們向上級提出希望日本人能離開烏審草原,但他們能見到的上級又做不了這個主。領導們隻得好言勸慰,說些讓牧人們支持改革開放,要顧及大局和注意影響的話。烏審人自然不滿意,反映了幾次還是不見成效,嗡嗡的鑽機轉動聲攪得牧人們的腦瓜仁仁疼,那些可憐的羊兒馬兒們能躲得多遠就躲得多遠。於是有一天,勘測隊的駐地忽然聚起了無數騎馬的烏審人,使得勘測隊的勘測車輛和鑽機無法作業,這一下子才引起了上級的重視。出於多方麵的考慮,勘測隊調離了烏審草原,去鄰近的陝北、寧夏的毛烏素沙漠中勘測。

這就是傳說中的八十年代中期在烏審草原驅趕日本人的故事。說起這件事,我記得在與張平交談時,他還給我講起當年長慶汽田的總部準備設在烏審旗。烏審人一看汽田總部高騾子大馬的,動輒就是成千上萬人,這還不把烏審旗的羊吃光呀!稍稍猶豫了一下,長慶汽田總部定在陝西了。而現在長慶汽田每年在烏審旗地麵工作的就足足有20000餘人。而長慶汽田對陝北的財政、稅收、就業的南獻率,讓烏審人多少有些後悔不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