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詩純是“譏諷朝廷新法減削公使錢太甚”,埋怨自己日子過得不似在天堂,並“言蝗蟲盜賊災傷饑饉之甚”,“以譏諷朝廷事闕失,及新法不便”。態度相當不端正。
在《莫笑銀杯小》一詞中,蘇軾繼續發酸說:從前陶淵明屁事不幹,天天喝酒醉如泥,國家仍給他“公田二頃五十畝”,陶淵明全拿來種秫釀酒喝了,連糧食都不種。“我今號為二千石”,算是國家中層幹部,而“歲釀百石何以醉賓客”?
他擔心的是:一年隻能釀酒百石,怎麼能把客人喝醉呢?
蘇軾期待的生活是“萬斛船中著美酒”,像陶淵明一樣啥事不做,隻是“與君一生長拍浮”,如此混日子。
在《寄劉孝叔》中,蘇軾對於朝廷銳意進取謀邊伐敵非常不滿,說:“君王有意誅驕虜,椎破銅山鑄銅虎。”各地官員也都“汗流奔走誰敢後”,要為軍隊提供後勤物資。而保甲和方田法也非常煩人,再加上手實法,讓當官的忙得團團轉。我“平生學問止流俗”,實在做不了什麼正事,沒有辦法,隻好喝酒,“憂來洗盞欲強醉,寂寞虛齋臥空瓶”。
他還好意思抱怨“公廚十日不生煙”,已經有十多天沒有用公款大吃大喝了,“更望紅裙踏筵舞”,紅裙美女的輕歌曼舞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由此看來,盡管蘇軾是主動要求來密州工作的,內心還是非常懷念在杭州和出家人及妓女之間的戰鬥往事的。
在《懷西湖寄晁美叔同年》一詩中,說當年玩得爽,“至今清夜夢,耳目餘芳鮮”,現在想來仍是口齒留香。他滿心希望能夠百無一是地“貪看翠蓋擁紅妝,不覺湖邊一夜霜”。此時“回首西湖真一夢,灰心霜鬢更休論”。
蘇軾此時才四十歲,“霜鬢”是假,“灰心”是真。他一再哀歎自己年華老去而一事無成,所以精神萎靡頹廢,“病夫朝睡足,危坐覺日長”,“昏昏既非醉,踽踽亦非狂”。這種工作狀態,怎能指望他為當地百姓做出什麼正事來呢?
懶歸懶,意淫依舊是必需的生活調味品。
蘇軾非常喜歡美女,“美人如春風”,不看白不看,且特別喜歡看“一顆櫻桃樊素口”的佳人。不但自己喜歡,他還勸別人也要學會玩賞美女,他曾好心勸一個姓李的老朋友應該“賣劍買蛾眉”,多弄幾個美女玩玩,也不用教她什麼樂器,隻要“唱我新歌詞”就行了。
在密州的第一個春節,蘇軾就熬不住騷情,寫下了《蝶戀花·密州上元》:
燈火錢塘三五夜。
明月如霜,照見人如畫。
帳底吹笙香吐麝,此般風味應無價。
寂寞山城人老也。
擊鼓吹簫,乍入農桑社。
火冷燈稀霜露下,昏昏雪意雲垂野。
“帳底吹笙香吐麝,此般風味應無價”,回想過去在蘇杭的日子多麼愜意啊!密州不熱鬧,遊戲形式也不豐富,隻有那“昏昏雪意雲垂野”,真的令人消沉。
新太守到任,當然有很多人請客。密州人雖窮,總也會有幾個有錢講風雅的。有一個叫文安國的人,自以為有才情,請蘇軾吃飯喝酒泡妞。蘇軾不好意思白吃白玩,寫詞紀念一下吧,即《蝶戀花·密州冬夜文安國席上作》:
簾外東風交雨霰。
簾裏佳人,笑語如鶯燕。
深惜今年正月暖,燈光酒色搖金盞。
摻鼓漁陽撾未遍。
舞褪瓊釵,汗濕香羅軟。
今夜何人吟古怨,清詩未就冰生硯。
總算在密州看到幾個值得欣賞的美女了,“簾裏佳人,笑語如鶯燕”,想象著那“舞褪瓊釵,汗濕香羅軟”的無盡情色,縱然老了,也不禁感歎徘徊,胡思亂想,沒有心情再寫東西了,“今夜何人吟古怨,清詩未就冰生硯”。
蘇軾不但惦記著杭州的美女們,還惦記著在杭州結下的男朋友陳述古,在一首《答陳述古》中,他是這樣寫的:
小桃破萼未勝春,羅綺叢中第一人。
聞道使君歸去後,舞衫歌扇總生塵。
他繼續以女人的口吻和陳述古敘述離情,說桃花開放春光明媚的時候我認識你,那時你真是帥透了。現在你不在我身邊了,我沒有心思唱歌也沒有心思跳舞,“舞衫歌扇總生塵”,隻好用洗衣機使勁洗。
此外,蘇軾不停地和其他各地好友詩書唱和,煞是風雅。對路遠的朋友,蘇軾會利用手中的權力專門派人送詩討詩。這些詩大多寫得很肉麻,比用QQ聊天還要無聊庸俗。比如他給被貶在洛陽的司馬光寫的《司馬君實獨樂園》,就高度表揚司馬光大名滿天下,“兒童誦君實,走卒知司馬”,對司馬光的獨樂精神給予了強烈吹捧,說,不要看司馬光現在啥事沒有隻知喝酒,但“四海望陶冶”,國家還是要指望他的。蘇軾還非常矯情地歎息說,“名聲逐吾輩,此病天所赭”,我們的名聲都太大了,這實在是老天爺在處罰我們這些名人啊!
蘇軾寫給幹爸爸張方平的《張安道樂全堂》吹捧得更加赤裸,把一介腐儒張方平與莊子列子並提,有誌氣,酒量大,長得也帥,“我公天與英雄表,龍章風姿照魚鳥”。更要命的是,蘇軾說張方平工作能力強,“但令端委坐廟堂,北狄西戎談笑了”。
宋朝沒有重用張方平,真是虧大了。
大概是在杭州時身體被酒色掏空了,到了密州以後,蘇軾開始鍛煉身體。他也沒有什麼科學的辦法,就是神神道道地吃點補品,搞點養生的技術,燒點丹藥,練點氣功之類的。總而言之,就是在不能累著的前提下,能把身體搞結實了。結果搞來搞去,身體卻越來越差,剛四十歲的人,就滿頭白發如霜了。
現在仍有很多人對蘇軾的養生術津津樂道,豈不知他那些騙人的東西基本上是沒有什麼用處的,最後他的死就與自作聰明地開藥治病有關。
在密州時,蘇軾於《贈王仲素寺丞名景純》一詩中談到了學習練氣功的好處。說“養氣如養兒”,接著又來一句笑話,“棄官如棄泥”。反觀蘇軾自己,他一生也沒把這個兒子給養好,當然更沒把這塊泥巴給棄掉。
蘇軾說他自己早就喜歡練氣功,非常想達到“孤舟倒江河,赤手攬象犀”的大師境界,可現在也隻能做到“留氣下暖臍”而已。
不光練氣功,他對補品也頗有研究,是中國保健品騙人行業的先驅之一。
密州投蘇軾口味的東西不多,能入他法眼的是枸杞和甘菊。
枸杞,這可是好東西,常吃了可以讓小鳥站得更直脖子也伸得更長。蘇軾在《周教授索枸杞,因以詩贈》中有過清楚的介紹。而甘菊放到現在也是很好的飲品。
過分的是,蘇軾明明是在采食杞菊以養生,卻偏偏故意說成是家裏太窮,實在是沒有吃的了,隻好采食杞菊以充腹。這樣發牢騷,一則可以引起人的同情,讓半老徐娘們聽著抹眼淚:這麼有文采的人都吃不到好飯,太可惜了,真是天道不公;二則可以借機攻擊時政,是變法搞窮了天下。
在《後杞菊賦並序》中,蘇軾是這麼寫的:我“仕宦十有九年,家日益貧,衣食不奉”,日子過得一天不如一天,想吃一頓飽飯都不容易,“齋廚索然,不堪其憂”,隻好和部下“循古城廢圃,求杞菊食之”,好填肚子。
這種白日謊言蘇軾也好意思說出來,他一個州的太守都需要采野菜填肚子,那麼老百姓又該吃什麼呢?一旦真的荒窮到這種程度,蘇太守隻怕連樹根都挖不到了,早被老百姓啃光了。
事實上,超然曠達蘇軾是很會用錢的,他在從杭州到密州的路上,順手在常州買了一處房產,真是很有遠見!
他這樣寫的真正目的是埋怨公使錢太少了,在接下來的賦詞中,蘇軾直截了當地說,“誰使汝坐堂上稱太守”?天天坐著無聊,“曾杯酒之不設,攬草木以誑口”,連酒水都喝不上,隻能吃野草。這些東西實在太難吃了,讓人“對案顰蹙,舉箸噎嘔”。然後蘇軾又故作大度,說“人生一世,如屈伸肘。何者為貧?何者為富?何者為美?何者為陋”?說不定以杞菊為糧食,“春食苗,夏食葉,秋食花實而冬食根”,“庶幾乎西河與南陽之壽”,照樣可以長壽。
就這樣一個花心太盛玩心不死滿嘴陰話的人,還能指望他給老百姓做多少正事呢?
蘇粉們死吹蘇軾在密州為政勤苦,說來說去,就是求雨啊、捕捉蝗蟲啊、撿棄嬰啊這幾件事,再列不出什麼像樣的工作來了,他根本不懂怎樣才能發展農業生產。
先談談蘇粉們念念不忘的收養棄嬰一事。
首先,必須明白,古代沒有什麼有效的節育措施,也沒有電影電視,天黑以後,除了睡覺基本上就是操事,或者先操事再睡覺。特別是那些窮人家,不能跟蘇軾比,大都是一個茶壺一個杯子,比較專一,孩子不免就多了點。這種情況下,棄嬰就無法避免。
縱觀曆朝曆代,沒有哪一朝能根除棄嬰和溺嬰現象的,宋代的棄嬰也相當普遍。而在蘇軾那裏,對棄嬰現象的誇張有其特殊目的,就是借此攻擊新法,把棄嬰的罪過安到變法派的頭上,這是一個很容易博取無知者同情的手法。
蘇軾到處寫信寫詩說他撿棄嬰很辛苦,真正效果如何呢?他對此有一個總結,在《與朱鄂州書》中,他說:以前在密州工作,“遇饑年,民多棄子”,就從公倉裏弄了幾百石米,“專以收養棄兒”。
宋製一石折十鬥,約相當於現在六十公斤,蘇軾給每家補助“月給六鬥”,一年六十鬥,折六石。一算就清楚了,蘇軾這樣做能救多少棄嬰呢,也就是百十個吧,救不救得活還難說,他自己的總結數量是“所活亦數十人”而已。
一個不願意發展生產隻知道賣賣好心腸的人,不要指望他能從根本上解決什麼社會問題。
而捉蝗蟲則是官員最基本的份內工作,捕蝗不力,是要被國家法辦的。在蘇軾到密州上任前,當地老百姓已經捉蝗蟲三萬斛了,隻可憐那些官員不如蘇軾會寫詩自吹,所以沒有人知道。
蘇軾到處給朋友說自己在密州捕蝗很費力氣,也就是說說罷了,他可能下鄉視察過幾次,照完相就回來了。在寫給弟弟蘇轍的詩中,蘇軾親口承認:自己“平明坐衙不暖席,歸來閉閣閑終日”。也就是說,白天偶爾到辦公室轉一圈,屁股還沒坐熱就回臥室裏躺著,一躺就是一天。如果有客人來玩,就會忙著出門相迎,“兩眼蒙矓餘睡色”,眼睛都還沒睜開。
至於求雨,則純是鬧劇,但蘇軾是一本正經地當做正事來幹的,他一直覺得自己與眾不同,說不定真的是文曲星下凡,老天爺應該買他的賬。
為此,蘇軾沒事就跑到密州常山上去求雨,什麼《祭常山祝文》、《祭常山神文》、《祭風伯雨師文》等無聊文章一個勁地寫。萬一老天下了點雨,就急忙寫文章自吹,求不下來呢,就一聲不吭糊弄過去了事。
去常山求雨也是真真假假的事情,弄個因公出差的名分,順便自己也可以爽一把。在《登常山絕頂廣麗亭》一詩中,蘇軾就明確記錄了在常山絕頂廣麗亭上娛樂的情形。“嗟我二三子,狂飲亦荒哉”,他不喜歡喝幹酒,一定要有美女相陪,“紅裙欲先去,長笛有餘哀。清歌入雲霄,妙舞纖腰回”。
在高山之巔,迎風遠眺,或賞清笛,或觀妙舞,常山自古以來“何嚐有此樂”?蘇軾玩興大發,都不想回家了,“將去複徘徊”。他有時也想得很開,曾勸自己說,“人生如朝露,白發日夜催”,何苦用意追求呢,最終大家都不過是“萬劫終飛灰”罷了。
還好,蘇軾並不是一直如此頹廢無聊,有時也神情激揚一把,提起精神的時候,好像也滿是那麼回事。比如為了把常山求雨的事情弄得像樣點,每次上山也有個落腳點,蘇軾專門撥款在常山修了座神廟。神廟落成的那一天,他率領大小官員前去參加揭幕典禮。大概是玩得比較開心,在回來的路上,蘇軾決定與民同樂,穿著棉衣,戴著皮帽,騎馬挎弓,帶著大家去打獵,“與同官習射放鷹”,並寫下一首很難看的詩《祭常山回小獵》來記述此事。說彩旗亂飄,風追馬跑,兔走鷹飛,白雲滿天,回來的時候沾了一身的樹葉。
蘇軾最後自許說:“聖明若用西涼簿,白羽猶能效一揮。”意思是國家如果想打仗,我還是可以領軍出征的。
還好,沒有哪個領導暈到讓蘇軾領軍出征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