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忍”的哲學(4)(2 / 3)

此言一出,楚成王不覺愣了一下,楚國眾臣都麵露慍色。

宴會之後,楚國大將成得臣立刻找到楚成王,請求殺掉重耳,以除後患。

楚成王不同意:“重耳誌向遠大,作風檢樸,溫文爾雅,有禮有節。他手下那些人,都是非凡之士,而且對他忠心耿耿。現在晉國的那位(指晉惠公)刻薄寡恩,國內國外的人都很討厭他,恐怕不能長久。我聽人家說,姬姓諸國,最後衰落的就是晉國,大概就是因為有重耳這個人吧。老天要他興旺,誰又能阻擋?逆天而行,必有大難。”

看來,楚成王多年進出中原,也沾染了中原文化的氣息,講起“德配天命”的大道理來,頭頭是道。

重耳暫時就在楚國居住下來了。但這一次,他沒有呆太久,當遠在雍城的秦穆公問公孫枝“重耳在哪裏”的時候,公孫枝迅速作出了正確的回答:“在楚國。”

秦穆公說:“把他找來。”

晉文公上位:讓第三方成為政治資本

公元前637年,重耳在秦國人的前呼後擁下進入了雍城。

重耳的冒險之旅始於翟國,曆經衛國、齊國、曹國、宋國、鄭國,結束於楚國。從楚國到秦國的旅程,談不上任何冒險,楚成王派了陣容強大的衛隊,一直將他送到秦國邊境,交給了正在那裏恭候的秦國大夫公孫枝。

臨別的時候,楚成王對他說:“我本來也想幫助您回國,可是楚國離晉國甚遠,中間還隔著好幾個國家,確實是鞭長莫及,無能為力。秦國與晉國接壤,秦伯又是個厚道人,我就不耽誤您的大事,請您好自為之吧。”

重耳深深地一揖到地,作別了楚成王。

進入秦國,等於踏上了返回晉國的最後一塊跳板,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華麗的一跳了。恰在此時,絳都的晉惠公告別了人世,大子圉即位為君,也就是曆史上的晉懷公。

相對於齊桓公、宋襄公、楚成王的熱情招待,秦穆公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不顧重耳六十二歲的高齡,一古腦將五位公室的女兒嫁給了重耳,其中包括原大子圉的夫人懷嬴。

對於這一安排,重耳感激之餘,覺得難以接受。畢竟大子圉是自己的侄子,懷贏是自己的侄媳婦,太親了,下不了手。

然而懷嬴又是秦穆公最喜歡的女兒,娶了懷嬴,可以加強與秦國的關係,秦穆公更會全力以赴,幫助重耳回到晉國。

重耳感到相當為難,他不斷對自己人說,搶侄子的老婆,於心何忍?

狐偃和趙衰笑而不答,倒是胥臣季臼用一句話打消了他的疑慮:“您還要搶人家的國家呢,搶人家老婆算得了什麼?”言下之意,您就別假惺惺推辭,開開心心去做那一樹梨花壓海棠的勾當吧。

胥臣季臼這話說得很流氓,但是很有道理。生於公室之家,婚姻就是政治,哪容得你溫文爾雅呢?

重耳於是接受了秦穆公的好意,不過他心裏麵還是有障礙。懷嬴嫁給他的第一天,侍奉他洗漱,重耳的道德感突然湧現,厭惡地拿手擋了一下,將懷嬴推開了。

懷嬴自大子圉逃回晉國後,一直悶悶不樂,不得已嫁給眼前這個糟老頭,就更加不開心。重耳這一推,終於使得她爆發了:“秦國和晉國地位相等,憑什麼看不起我?!”

重耳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將夫妻之間的小事上升到這個政治高度。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錯事。

如果懷嬴跑到秦穆公那裏去告他一狀,說他看不起秦國,這十幾年的苦就白吃了。這對於重耳來說,無疑是一個致命的打擊。他甚至懷疑,懷嬴是不是心裏隻有大子圉,因而演出這麼一出戲來壞他的大事。

大子圉年輕力壯,又與懷嬴有數年的夫妻之情,懷嬴心裏向著大子圉,幾乎是不用置疑的。重耳暗自罵自己,怎麼沒有想到要防範這個婦人耍小心眼,居然讓她給揪著了小辮子。

“不行,我絕對不能在這裏拋錨!”他對自己說,腦子裏飛快地計劃著如何挽救局麵。

那個年代不興跪搓衣板,重耳選擇了另外一種方式來向懷嬴認錯:他將衣服脫下來,光著上身,將自己囚禁在房間裏,不吃不喝。

這一招很有效果。懷嬴有沒有就此原諒他,誰也不知道,但秦穆公聽到這件事,倒是很開心地笑了一陣。男人打罵老婆,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哪裏有像重耳這樣,推了一下老婆就立馬自囚認罪的?

秦穆公想,重耳這樣做倒不是怕老婆,而是打心眼裏尊重秦國吧。為了給重耳找個台階下,他派人前去重耳家裏,邀請他來參加宴會。

重耳穿好衣服,叫上狐偃,要他陪自己一起去。狐偃推辭道:“宴飲吟詩,我不如趙衰有文才,請您帶趙衰去吧。”

重耳奇怪地看了狐偃一眼,也沒說什麼,就依他把趙衰帶去了。

那次宴會的氣氛極其融洽。重耳給秦穆公祝酒的時候,賦了一首《河水》之詩,大概意思是河水向東流,最終歸於大海。詩裏麵的海,自然是指秦國。

秦穆公很高興,回了一首《六月》之詩。重耳沒聽出門道,趙衰卻聽明白了,他在一旁唱道:“重耳拜謝秦伯之賜!”

重耳連忙吭哧吭哧地跑到階下,朝秦穆公稽首。秦穆公也走下一級台階,尊重地答謝重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