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狐偃等人按計劃來到重耳家裏,請他出去打獵。重耳還沒起床,薑氏走出來接待了狐偃。
狐偃說明來意:“今兒個天氣很好,我等想邀請主人去郊外打獵,請夫人通報一聲。”
薑氏說,“您就別在我麵前玩什麼花樣了,我知道你們的計劃。”
狐偃等人麵麵相覷。
“老實說,我也勸了他一晚上,要他帶你們回國去,無奈他執意不肯。今天晚上,咱們開一個家宴,大夥把他灌醉,再將他帶走吧。”
狐偃等人齊刷刷地跪倒在地上,拜謝薑氏深明大義。薑氏心裏一酸,沒有再說什麼。
第二天上午,重耳從昏昏沉沉中醒來,發現自己的床在搖晃。後來才發現自己原來不是躺在床上,而是睡在一輛正在前進的馬車裏。
“老婆,老婆!”他叫道,嘴裏的酒氣還沒有消散。
沒人搭理他。他掙紮著坐起來,狐偃那張不討人喜歡的臉立刻出現在他麵前。
“公子,您醒啦?”狐偃大大咧咧地問。
“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裏?”
“回公子的話,這裏離臨淄已經有一百裏,具體叫什麼地名,我們也不知道。”
“我們這是去哪?”
“回晉國啊!”狐偃大手一揮,故意避重就輕地說。“見鬼,我不回去!”重耳生氣了,宿醉未醒加上路途顛簸,又躺了下去。
“這個不太好辦,齊侯已經知道您不辭而別的事了,您現在就算回去,恐怕也沒有好果子吃。”狐偃一臉無奈地說。重耳氣得彈了起來。
正好魏犨扛著一支長戟經過重耳的馬車,重耳一伸手,搶過魏犨手中的長戟,就朝狐偃刺去。狐偃連忙閃開。趙衰等人一擁而上,死死攔住重耳,當下鬧得不可開交。
“好了,好了。”最後重耳氣喘籲籲地說,“這次回去,如果成不了事,我剝你的皮,吃你的肉!”
“沒問題。”狐偃拍著胸脯說,“我的肉又臊又腥,就怕您到時候不想吃。”
重耳一路西行,先後經過了曹、宋、鄭等國家。
曹共公早就聽說重耳生得奇怪,肋骨連成一片(這消息是怎麼傳出去的,著實令人生疑),於是趁重耳在澡堂子裏洗澡的時候,帶著人前去偷窺。
好奇心人皆有之,但像曹共公這樣,以一國之君的身份屈尊去當狗仔隊的,還真少見。
曹國大夫僖負羈的老婆對僖負羈說:“我觀察了晉國公子重耳的隨從,個個氣宇軒昂,都有相國之才。重耳有他們相助,必定能夠回到晉國為君,而且將成為諸侯之長。到時候他如果要秋後算賬,曹國首當其衝,您何不早作打算呢?”
僖負羈深以為然,派人給重耳等人送去飯食,而且在裝飯食的盒子裏放上了一對上等玉璧。
重耳接受了僖負羈的款待,但是將玉璧退了回去。
在宋國,重耳受到了宋襄公的熱情招待。但此時宋襄公正好遭遇泓水之敗,國力不振。對於重耳來說,宋襄公不是一個有力的後台。他住了沒幾天,便打算告辭。
臨走時,宋襄公贈給重耳馬車二十乘,以示自己不比齊桓公小氣。
重耳到了鄭國,鄭文公對他不冷不熱。大夫叔詹勸諫道:“我聽說,富貴在天,非人力可以強求。有三件事說明重耳得到老天的眷顧,必成大器,您最好對他熱情周到一點。第一,男女如果同姓為婚,所生的孩子必定夭折,晉國姬姓,重耳的母親大戎狐姬也是姬姓,而他一直活到今天,是很少見的;第二,重耳出逃在外,恰好現在晉國又不安寧,大概是老天想助他一臂之力;第三,跟隨他的那些人,至少有三個是人上人,卻都心甘情願為他效命。晉國和鄭國乃是同族,就算是公室子弟來往,也應該以禮相待,何況是重耳這樣的天命所歸的人物?”
鄭文公聽不進去,他是出了名的牆頭草,誰的實力雄厚,他就投靠誰。對於重耳這種潛力股,他沒有任何興趣。
從鄭國出來,重耳繼續西行,接著來到了當時實力最雄厚的國家——楚國。
楚成王很熱情,用了“九獻”的大禮來迎接重耳。我們不難發現,重耳所到之處,越是大國霸主,越是對他熱情有加;越是小國寡君,越是對他冷若冰霜。所謂富貴寬容,窮酸刻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在酒宴上,楚成王開玩笑說:“公子您如果回到晉國,將如何報答我啊?”
重耳恭維道:“金帛美女您都有了,奇珍異寶您也不缺,晉國所擁有的,不過是楚國人看不上的物品,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報答您呐!”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就可以打住了。但是楚成王顯然不僅僅想聽這幾句恭維,而是想聽到更實質性的內容。
當年夷吾為了回國,一揮手便答應給秦國五座城池,你重耳好歹給我楚國打張白條吧?
楚成王不依不饒地問:“話雖如此,我還是想聽聽公子將以什麼報答我。”
重耳被追問得沒辦法,隻好說:“如果借重您的英名,能夠回到晉國,以後兩國萬一在中原發生戰事,我將退避三舍。”
古代以三十裏為一舍,退避三舍則是後退三次,累計九十裏。在戰場上能夠這樣做,也是一個天大的麵子。
楚成王來了興趣,笑著追問:“退避三舍之後呢?”
重耳正色道:“如果退避三舍仍不能擺脫,那我隻好坐上戎車,拿起武器,與大王您周旋了。”這話一語雙關,一方麵告訴楚成王,他不會拿國家利益作交換,另一方麵是說,您就別再追問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