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忍”的哲學(3)(1 / 3)

楚成王在柯澤逗留了幾天,又前往新鄭接受鄭文公的招待。鄭文公量鄭國之物力,結楚國之歡心,舉行了盛大的宴會來歡迎楚成王。據記載,這次宴會,僅庭中陳列的物品就多達數百種,食物用了木器皿、竹器皿各四十六個分裝,規格之高,接待天子也不過如此。鄭文公更向楚成王行“九獻”的大禮,大大地滿足了楚成王的虛榮心。

按照周禮,主人向客人敬酒,客人回敬,主人再回敬,視為一“獻”。執行侯、伯爵可以用“七獻”,而招待公爵以上的人物才可以用“九獻”。鄭文公對楚成王用“九獻”,自然也是過度熱情的“非禮”行為。

宴會結束後,鄭文公又派夫人羋氏送楚成王回大營,附帶將自己的兩個女兒也送到楚成王的寢帳中,供他享樂。楚成王欣然接受。

此情此景,令曾在鄭厲公手下當差的鄭國大夫叔詹頗有感觸,他暗中對人說:“楚王恐怕難以壽終正寢了,享受了隆重的大禮,卻以混淆男女之別而告終,無男女之別則無以為禮,他將怎麼死呢?”

這不單單是叔詹一個人的看法。中原諸國知道了這件事,表麵上若無其事,背地裏卻暗暗議論,認為楚成王終非霸主之才。

就在楚成王享受鄭國美女的溫柔的時候,宋襄公遭到了更致命的打擊:曾經受他照顧登上君位的齊孝公居然趁火打劫,發動了對宋國的戰爭,包圍了宋國的緡城。

齊孝公對外宣稱,這次出兵是為了討伐四年前宋襄公沒有參與齊地會盟,忘記了齊桓公的恩德!

這個借口實在是有點牽強。一來當年的齊地會盟是由陳穆公倡議的,雖說是為了“修桓公之德”,卻不是由他齊孝公倡議的,宋襄公完全有理由不參加;二來這事已經過去了好幾年,期間還發生了齊、楚、宋三國的鹿上會盟,他齊孝公如果真有意見,則完全沒必要派代表參加鹿上會盟。

事實上,宋襄公雖然假仁假義,但對齊孝公還是相當不錯的。如果沒有宋襄公的大力相助,齊孝公現在恐怕還隻是公子昭,不知在哪個角落裏混飯吃呢。

宋襄公在泓水之戰中被楚國人射穿了大腿,已經元氣大傷,現在又受到齊孝公恩將仇報的刺激,不免急怒攻心,於公元前637年夏天一命嗚呼了。

同年秋天,楚成王派大將成得臣率兵攻打陳國,對外宣稱的理由是,陳國與宋國有秘密來往,實際上則是對陳穆公沒有前往楚國朝覲進行懲罰。

成得臣攻陷了陳國的焦、夷兩城,並修築了頓城作為監視陳國的軍事據點。因為其功勳卓著,子文建議楚成王任命成得臣為令尹。大夫呂臣對此有不同意見,子文解釋說:“我這也是為了國家的安寧。像成得臣這樣有大功於國家的人,如果不給予相應的職務作為獎勵,有幾個能夠忍得住不作亂呢?”

不難看出,自齊桓公死後,楚成王當之無愧地成為了實力最強大的君主。他在軍事上縱橫中原,在外交上威逼利誘,大國與之交好,小國對他暗送秋波,可謂南風獵獵,勢不可擋。自楚武王、楚文王年代發軔的楚國霸業,似乎已經到了收獲的季節。

雖然叔詹等人不看好楚成王的霸業,但如果不是那個叫重耳的晉國人適時出現在國際舞台上,當時天下的霸主恐怕非楚成王莫屬了。

隱忍是最高深的學問

晉惠公從秦國被釋放回國之後,按照與秦國的約定,於公元前643年將大子圉派到秦國為質。

大子圉是晉惠公當年躲避驪姬之亂逃到梁國時,與梁國公主梁嬴所生之子。當時梁嬴懷孕,過了十個月還沒有生產。梁國掌管卜筮的大夫卜招父為此舉行占卜,得出的結果是:梁嬴將生一男一女,男的為人臣,女的為人妾。等到孩子出生,男孩便命名為“圉”,字麵意義是養馬的官,叫做弼馬溫也未嚐不可。

以堂堂晉國的大子身份而委質於秦,這種日子當然不好過。還好秦穆公是個厚道人,收到大子圉這個人質後,不但將河外土地還給了晉國,還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大子圉做老婆,也就是曆史上的懷嬴。

公元前642年,梁國發生內亂,秦國趁勢消滅了梁國,將其納入自己的版圖。

梁國是大子圉的外公家,也是他的出生地。梁國的滅亡多少給大子圉帶來了一定的心理陰影。公元前638年,傳言晉惠公病重,大子圉對懷嬴說:“梁國是我母親之國,秦國猶且將它滅掉,說明你父親根本沒有把我放在眼裏。我在秦國居住多年,在晉國也沒有可以倚仗的大臣。如果現在我父親去世,他們很有可能立其他的公子為君。請你跟我一起逃回晉國,我當上國君,你就是第一夫人。”

懷嬴說:“您是晉國的大子,被送到秦國來當人質,想要回到晉國,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我父親命我侍奉您,就是想要您安心在秦國生活,不要想著回去的事。如果我跟著您跑了,則違抗了父親的命令,所以我不敢跟您走,但也不敢將這件事說給我父親聽。”

保持沉默,也許是身處政治漩渦中的男男女女唯一能保護自己的武器吧。

從某種意義上講,懷嬴的沉默就是對大子圉的支持。他成功地逃脫了秦國人的監視,回到了闊別六年的晉國。

站在他個人的角度,逃回晉國確實是情理之中的事,但站在國家的角度,他作為人質而逃跑,無疑是一件背信棄義的事。秦穆公對晉惠公父子的一再不守信用感到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他終於問了公孫枝一句話:“重耳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