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忍”的哲學(2)(2 / 3)

同年秋天,宋襄公唯一的忠實擁躉邾文公討伐魯國的附庸須句國,須句國君逃到了魯國請求政治避難。

須句和附近的任、宿、顓臾四國均為上古傳說中伏羲的後代,以風為姓。魯僖公的母親成風就是須句國人,她對魯僖公說:“尊崇先古聖人,使他們的後人得以祭祀祖先,保護小國寡民,是周禮的指導思想。蠻夷之國擾亂華夏,是周朝之禍。你如果保護須句以尊崇伏羲,使其祭祀得以延續,則可以緩解禍患。”

邾國是曹姓,本來是中原之國,但是地處諸夷,風俗習慣都接近夷人,所以成風將其稱之為蠻夷之國。

魯僖公聽了母親的話,於公元前638年春天派兵討伐邾國,將邾國人從須句趕出去,幫助須句國君複了國。這種“存亡國、繼絕世”的行為,自然得到了左丘明的表揚:“禮也。”

邾文公不甘就此罷休,再一次發動戰爭。魯僖公犯了輕敵的錯誤,認為邾國不過是一個小國,前來挑釁無異於自尋死路,沒有經過周密的準備,便發兵迎擊邾軍。

臧文仲提醒他說:“國無大小,均不可輕視;沒有準備,雖然人多勢眾,亦不可倚恃。打仗是國之大事,正如詩經上說,‘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以先王的英明神武,猶且將戰爭視為艱難和可怕之事,何況我們這樣的小國?請主公您不要再說什麼邾國小不足慮的話了,蜘蛛雖小,尚且有毒,何況是邾國?”

魯僖公覺得這老頭成天吧嘰吧嘰,動不動就長篇大論,引經據典,實在惹人生厭,也懶得理他,帶著軍隊出征了。同年八月,魯、邾兩國軍隊在升陘發生戰鬥,魯軍大敗。

魯僖公敗得很狼狽,連身上穿的甲胄都被敵人奪走(真是丟盔棄甲),掛邾國的魚門(城市名)上示眾。

相較於魯僖公因輕敵而戰敗,宋襄公的戰敗就更顯得離奇了。

公元前639年三月,鄭文公再一次前往郢都朝覲楚王。此舉使得剛被釋放回國不久的宋襄公感到極為不爽,舉兵討伐鄭國,並包圍了鄭國的都城新鄭。

公子目夷勸諫無效,哀歎道:“這就是禍患之所在啊!”

打狗還得看主人。宋國對鄭國的侵略立刻引發了楚國的介入。楚成王親自率軍討伐宋國,以解新鄭之圍。

麵對來勢洶洶的楚軍,宋襄公采取了針鋒相對的戰略,在泓水列陣迎擊楚軍。大司馬公孫固對這次戰爭感到沒有把握,對宋襄公說:“老天拋棄商族已經很久了,而您現在想要重振商族的雄風,實在是逆天而行,難以得勝。不如就此與楚國講和,化幹戈為玉帛,才是上策。”

大司馬是最高軍事長官,相當於今天的國防部長。連他都覺得沒有把握,那就確實應該好好考慮一下,這仗能夠不打就別打了。

但是宋襄公的腦子不太好使,一到關鍵時刻就特別擰巴,別人認為不能幹的事,他偏要幹,仿佛不如此不足以顯示自己的特立獨行。

這也難怪,他太需要一場勝利來挽回麵子,同時也給自己找回一點信心了。這個時候如果再找楚國人去講和,他這輩子就別想再抬起頭來,更別說再做他的霸主之夢了。

還別說,戰爭的天平一開始似乎還真朝著宋國這方傾斜:就在宋軍在泓水之濱嚴陣以待的時候,楚軍才剛站穩腳跟,稀稀拉拉地開始找船過河。

楚國人犯了兵家之大忌,宋軍隻要趁著楚軍渡河之機發動進攻,楚軍就基本上沒有還手之力。

《孫子兵法》說:“客絕水而來,勿迎之於水內,令半渡而擊之利。”翻譯成白話,敵人渡河而來,不要在敵人沒有上岸的時候就迎擊,而要等到敵人過了一半再發動進攻。

孫子這樣說,是告誡那些沉不住氣的指揮官,如果敵人還在河中間就出擊,以當時的條件,很難給敵人沉重的打擊,反而令敵人很快退縮回去,白白浪費了戰機。如果敵人已經過了一半再發動攻擊,則已經上岸的敵軍尚未立住陣腳,很容易被擊潰,而仍在渡河的敵軍也因此進退兩難,最終導致全軍覆滅。

但是,宋襄公顯然不用孫子來提醒。他很沉得住氣,事實上,他是太沉得住氣了,使得一向穩重的公子目夷反倒顯得心浮氣躁起來。

楚國人渡到一半的時候,公子目夷拉扯著宋襄公的袖子說:“是時候了,敵眾我寡,請趕快發動進攻,打他個措手不及。”

宋襄公遠望著渡河的楚軍,高深莫測地微笑道:“不可。”

戰機就這麼一分鍾一分鍾地消逝,目夷在一旁急得直跺腳。沒過多久,楚國人全部渡過了泓水,亂哄哄地在河邊準備列陣。

“快下令進攻,現在打還來得及!”目夷再一次請求。

“不可。”宋襄公仍然保持著傻傻的微笑,看著楚國人在河邊整頓部隊。在那一瞬間,目夷連殺他的心都有了。目夷猛然回想起當年父親宋桓公要把君位傳給他的情景,那時候,如果自己勇敢地承擔起重任,想必不會有今天的事情吧?

這隻是他潛意識裏的一閃念。他立刻告誡自己,這種想法絕對不能再出現。茲父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但他既然已經是君主,就必須用侍奉君主的“道”來對待他。

楚國人現在已經列好好完畢,人強馬壯,衣甲鮮明,旌旗蔽日,顯示出一派朝氣磅礴的氣勢。宋國將士本來就對楚國人有畏懼之心,看到這番景象,膽子小的人腿都已經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