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我退出舞台了,他們放屁,我不正在舞台上嗎?有些人根本連舞台都沒上過,有什麼資格講退出舞台。我退出舞台是為了給演員讓路呢。”
畢加索很快就對佳吉列夫劇團了如指掌,尤其是麵貌姣好、身材高挑的女演員,她們來來往往,刮起一陣陣美麗的風,驅散了畢加索心頭濃重的愁雲。他自豪地在信中告訴蓋圖德:“我有60名舞蹈演員……”但有一件事,他還是保密了——他和奧爾佳·柯克洛娃的曖昧關係已經成為團裏公開的秘密。也許,畢加索這時還沒有足夠的把握帶走奧爾佳,他不想先在蓋圖德麵前吹牛。他發狠地學習俄語,關心俄國的政局、沙皇的命運和人民的願望。他的一言一行都與俄國有關,科克多笑他是從沒有到過俄國的“俄國人”。而畢加索卻琵琶別抱,他那雙黝黑的眼睛緊盯著他心中的玫瑰。
奧爾佳·柯克洛娃是俄羅斯帝國軍隊一位上校的女兒,1891年生於烏克蘭的涅金。她雖然從小就練習芭蕾舞,可直到1917年才在舞劇《賢良淑女》中有了精彩的表演,這顯然為時已晚。佳吉列夫把她留在團裏,並非她的舞蹈專長,而是因為她的貴族血統,能提高劇團的社會地位。
在畢加索的潛意識裏,少年時與表妹的初戀受挫,就是庸俗的“出身”作怪,這使得奧爾佳在美貌之外,更添了一層“貴族”的神秘。
奧爾佳一開始就對畢加索的進攻猝不及防,沒幾個回合即被俘虜了。奧爾佳並不是個輕浮放蕩的姑娘,相反,她竭力克製自己,待人接物十分謹慎。但畢加索藝術家的靈巧聰穎和深孚眾望,使她無計回避。
佳吉列夫答應了畢加索的要求,到西班牙去巡回演出一次,以便畢加索的家人能親眼看一看奧爾佳。他們先上馬德裏,再到巴塞羅那。劇團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烈歡迎,不過,人們不是為演出叫好,而是他們引以為驕傲的畢加索回來了。
畢加索疲於應酬,剛從宴會出來,又被邀到了舞廳,太熱鬧了,周圍又隻有一群吹捧者,畢加索覺得自己的祖國過於虛浮誇張,缺乏藝術的雋永。這倒是很合奧爾佳的胃口。這位在排場中長大的貴族小姐,跟隨劇團奔波勞累,久違了這種盛大的具有貴族氣派的宴會歌舞,因而她駕輕就熟,每天都快樂得像個天使。
畢加索見奧爾佳高興,他也就舍命陪“情人”了。被愛情迷花了眼的畢加索根本沒有考慮到這種迥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會給他們的未來帶來什麼,以至於母親小心翼翼地對他說:“這姑娘不錯,但可能不太適合我們家。”畢加索卻把它當作了耳邊風。畢加索家人對奧爾佳的態度也明顯比費爾南多冷淡,隻有直爽的母親在餐桌上當著畢加索的麵告誡奧爾佳:
“你怎麼看上我兒子了呢?他是一個心無旁鶩的人,他的精力、思想、感情,他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不會屬於別人。一個女人要在他身上得到幸福,太難了!”
奧爾佳並沒有真正聽懂老人話裏的意思,她以為這是一個為人之母的固有的謙遜之辭。她現在的心思全在那些頻繁而熱烈的盛宴和舞會上。
可喜的是,忙碌之中也會有一些令人驚訝的發現,胡安·米羅即是一例。畢加索一直不知道,米羅是怎樣在他無比緊湊的日程中,找到那個縫隙的。米羅到巴黎後,畢加索問了他這個問題。
米羅不好意思地說:“我在旅館外麵觀察了幾天,發覺隻有那段時間,你可以閑一會兒。我鼓足勇氣對自己說,就讓他今天完完整整地忙一天吧,不然的話,我要後悔許多天呢。我就這樣闖了進來。”
當米羅站在畢加索的跟前時,畢加索想不到還有比他更矮的藝術家,他立即喜歡上了這個小夥子。米羅還是聖魯斯美術學院的學生,他拿了幾幅自己的習作請畢加索指教。畢加索認真地看了他的畫,嚴肅地說:
“藝術就是要走自己的路,如果在各條藝術道路中,有一條能夠寫上你胡安·米羅的大名,你才算得上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你這些畫,有的是立體主義,有的是野獸派,簡單的模仿掩蓋了你的天才,米羅先生!”
畢加索毫不猶豫地把“天才”這個字眼安在米羅身上,可見他已經看到了米羅非凡的潛質。他希望米羅在聽懂他的訓誡時,更聽懂他隱含的期待。
米羅當然聽懂了。這個酷似農民的畫家以其稚氣而神氣的繪畫獨樹一幟,被稱為“胡安·米羅派”。他是繼畢加索之後,又一位傑出的西班牙美術大師,1983年12月才訣別人世,隻比畢加索少活兩年。他越是在藝術領域裏縱橫捭闔,如入無人之境,就越是敬重畢加索的生命力與創造力。他說:談論現代藝術而不提畢加索,無異於參加語言考試而不帶字典。畢加索是一部藝術史的偉大概括。畢加索在西班牙還是畫了一些作品,奧爾佳的第一幅肖像畫即出於此。畫中的奧爾佳平和,穩重,微笑中露出十足的貴族氣質。在這幅畫中,畢加索一反常態,他運用古典藝術的經典技法,強烈的現實主義筆觸,把自己的愛情表現得傳統而堅定。他將這幅作品獻給母親,老人珍藏了好多年,直到自己逝世,才托交女兒續續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