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感情波折(1)(3 / 3)

這是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愛情在畢加索的心目中,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

畢加索低估了自己的影響力。他剛安家不久,就發現周周圍圍又住了不少的藝術家,他們經常出沒在畢加索和伊娃最喜歡的咖啡館裏,談論藝術和政治。其中有一個叫托洛茨基的流亡者,每每大放厥詞,唾沫橫飛,以至於畢加索總懷疑自己的咖啡裏混雜著這個人的政治謬論。

畢加索和伊娃好不容易住了一年,實在呆不下去了。他們又遷到斯科爾契大街的一處時髦寓所,但地處荒涼,正對著蒙帕納斯公墓。畢加索問伊娃,怕不怕?伊娃平靜地說:“有什麼可怕的?墓地是人的家哩。”如果我們相信生死有命,那麼這句話就成了伊娃來日不長的讖語,她正是在這間房子裏,穿過畢加索溫暖有力的臂膀和哀慟欲絕的目光,進入了永恒的“家園”。

報上時常登出一些抨擊立體派的文章,畢加索聽任阿波利奈爾等人去辯護和反擊,他不置一詞。但他愈是沉默,就愈是有人推波助瀾。1909年,畢加索的作品走出法國,第一次在德國慕尼黑的桑霍塞畫廊展出;1910年冬,倫敦的後期印象派畫展竟然夾雜著畢加索的兩幅作品,《拿花束的裸體姑娘》和《薩果像》;1911年,立體主義漂洋過海,在紐約的福托·塞森畫廊露出廬山真麵目。

外國收藏家們將畢加索的繪畫視為熱門,他的聲望和作品的價格穩步上升。1914年,《賣藝人一家》以11500法郎成交。

1913年秋,阿波利奈爾就職於《巴黎晚會》,他做的頭等大事就是刊出了畢加索的五幅立體主義結構的複製品。這些用木頭、錫片、鐵絲、紙板做成的各種吉他,使這份雜誌僅有的40個訂戶39戶退訂。但畢加索這種根據自己的主觀意念改變實體性質的做法,深得阿波利奈爾之心。他興奮地叫畢加索“貝寧的小鳥”,這是因為他在貝寧發現過一隻青銅雕成的小鳥,它的嘴裏噙著一隻蝴蝶,還有兩條高昂著頭的蛇守護著它。

這個綽號似乎詩人的味道太濃,但比起蓋圖德稱呼畢加索“我的小拿破侖”、“我的麗人兒”來,那就規矩多了。

1914年,畢加索和伊娃又去了亞威農,陪同的還有勃拉克、德蘭。他們以充沛的精力創作了大量的油畫和拚貼。這時,畢加索的父親剛去世,伊娃的身體狀況欠佳,使他的情緒非常煩躁。他小心地看護著伊娃,把內心積鬱的苦惱全部潑瀉在畫布上。

局勢的變化真是難以預料。8月2日,法國對德宣戰,第一次世界大戰在歐洲大地上卷起滾滾濃煙。法國的名畫家都必須奔赴前線,保家衛國。西班牙籍的畢加索得以留駐巴黎。在車站的月台上,畢加索與勃拉克、德蘭擁抱相別,他們期待著戰爭盡快結束,畫室才是值得他們終生拚搏的“戰場”。

巴黎的情況非常糟糕。坎威勒爾是德國人,他的畫廊自然被查封,加上經濟蕭條,人心紊亂,畢加索的畫又賣不出去了。而且,大街上的人們都用憤慨的眼神盯著畢加索,恨不得把這個躲在後方的強壯漢子攆到敵人的炮火底下去。畢加索對著伊娃自我解嘲地說:“如果勃拉克、德蘭他們把木製假腿搭在椅子上,一邊談論前方打仗的事,豈不是很可怕嗎?”

伊娃真的給嚇怕了,她不要畢加索出去,好像一出家門就是前線。伊娃幾次告訴畢加索,她聽到了炮聲。

畢加索對此十分擔憂。盡管他們離炮火還很遠,但戰爭卻時刻折磨著伊娃羸弱的軀體。

一陣秋風吹來,伊娃咳嗽了,她竭力瞞著畢加索。

病情愈益嚴重。伊娃切實感受到了這一點,她患的不是短暫的支氣管炎,而是和戰爭一樣可怕的肺結核。她用厚厚的紙包住血跡斑斑的手帕,塞進垃圾桶的底層;她不斷地往臉上塗抹脂粉,掩飾兩頰的蒼白。

伊娃,這個天使般的女孩,她要在自己的愛人麵前保持一如當初的美麗、寧靜和溫柔。

這要忍受多麼大的痛苦嗬!肉體和精神的痛苦。

這要付出多麼大的代價嗬!青春與生命的代價。

但她不怕。因為愛情的力量,可以戰勝這一切。

伊娃是勝利者,她戰勝了庸俗的生和消沉的死。

伊娃的病情難以控製,她住進了醫院。畢加索擱下手裏的畫筆。每天都去醫院陪她,他盡可能答應伊娃的要求。然而伊娃已別無所求了,隻要畢加索在她的身邊。

1915年12月14日,伊娃拉著畢加索的手,微笑著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容顏一如當初的美麗、寧靜、溫柔。而一縷香魂,緩緩升入了天國。

安葬伊娃時,隻有胡安·格萊茲、馬克斯·耶科等七八位朋友在場,其餘的都被戰爭拖去了。

畢加索看上去並沒有流淚,但心卻在滴血。他始終用牙關咬緊嘴唇,身體搖晃著,一如秋風中幹枯的樹枝。格萊茲在給前線的雷納爾的信中說:“看畢加索那樣子,仿佛自己要跟著伊娃去了。”

耶科勸畢加索節哀,還不合時宜地說了幾句俏皮話,但他的話更加重了慘痛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