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三到了下午的時候醒過來的。當時淩晴並不在屋裏,是芸初到兩個孩子那裏叫的淩晴。淩晴聽了,抱了珍姐兒就往屋子裏麵快步走去。翡玉見狀,也忙抱了玨哥兒一道過去。
到得屋裏,淩晴看到邵三已經靠著枕頭坐在床上了,他正在喝藥,錦甜立在他的身邊,手裏端著一碟子蜜餞。
邵三咕咚咕咚幾聲,就將一碗藥全喝完了。錦甜將那蜜餞遞上去了些,邵三擺了擺手,皺眉道:“不必了。”
錦甜就退了下去。淩晴走了上來。邵三見了淩晴,笑著道:“怎麼我會在家裏,不是我還在堤壩上巡視嗎?就記得腳下一滑。許久不打仗,竟連路都走不穩了。”語氣裏有淡淡的自嘲。
淩晴端坐在了床前的繡墩兒上,讓珍姐兒踩在自己的腿上。她的臉上卻很鄭重:“這些日子帶去的飯你到底吃沒吃?”
邵三見了淩晴的樣子,知道她有些生氣了,沉默了一下,然後伸手去抱珍姐兒。珍姐兒笑著撲過去,淩晴卻將她抱住了,放在自己膝頭坐著,很冷靜地說道:“你到底吃沒吃?”
有時候真的很受不了淩晴這個執拗脾氣啊。邵三看了一下淩晴身後的丫鬟,實在是有些不好開口。翡玉見狀,將玨哥兒放在了床邊,然後說道:“三少奶奶,奴婢想起那在佛前撿的豆子還沒有撿完,那奴婢先下去了。”說完,她就帶著一眾丫鬟們退下了。
邵三鬆了口氣,卻看到淩晴黑白分明的眼睛,心知她是決計要問出來的。他隻得說道:“有時候吃了的。有時候忙起來,顧不上,別人也沒帶飯,就把飯讓給別人吃了。”
淩晴似乎是早料到了這個答案,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她膝上的珍姐兒見自己的父親還不來抱自己,就開始亂動,有些不高興地咿呀抗議了。淩晴突然從心底裏升起了一陣悶氣。她站了起來,將珍姐兒往床裏麵一放,轉身就要走。
他的手準確地抓住了她的胳膊,輕聲地道:“淩晴。”聲音裏還帶著些懇求的意味。
淩晴就那麼站著,背對著他,也不掙紮也不怎麼樣。
珍姐兒一下子愣了,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怎麼突然把自己放下了。等她看到淩晴要走,頓時就哭了起來。邵三最是喜歡這個女兒,見了珍姐兒這樣,想去抱了她來哄。但是他知道淩晴正在氣頭上,這邊又不敢撒開拉淩晴的手。
珍姐兒哭了許久,竟是沒人來理,就開始在床上爬了起來,那哭聲就更大了。
邵三隻得鬆開拉淩晴的手,彎腰去抱珍姐兒。他剛彎下腰去,腦袋裏麵一陣暈,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好幾下,眼前才恢複了清明。他伸手抱住了珍姐兒的腰,卻一連使了好幾下勁兒,才勉強將她抱在了懷裏。
“大將軍今兒連自己的孩子都抱不起了,還要把飯讓給別人吃。”淩晴在他鬆開自己手的時候就轉身去瞧他了。他的虛弱她自是看在眼裏,但是她就是慪氣。他不吃就罷了,竟然還讓給別人吃。
“淩晴。”邵三頗顯無奈地喚了她一聲。淩晴卻狠心扭過了頭,出了房間。
珍姐兒在自己父親的懷裏,咯咯地笑了起來,還咬他的手指。邵三讓她站在自己的腿上,大眼瞪小眼地望著她,無奈地說:“你母親生氣了,該怎麼辦?”
不多時,淩晴進來了。她自己將一個托盤放在了桌子上,白粥小菜。她放下了以後,什麼也不說,竟然就自己開始吃了起來。
邵三瞧著淩晴那吃的津津有味的樣子,本來就很饑餓的肚子更是饑餓了。偏偏,他現在更不敢在她麵前提吃飯的事。
“今兒這粥倒是稠。三少爺若是想吃,自己下來吃吧。”淩晴收拾了自己的那一份,然後自嘲似的說道,“妾身倒是忘了,三少爺是鐵打的,都不用吃飯的。”
“淩晴,你明知我現在沒有力氣。”邵三苦笑道。
淩晴扭過了頭去不說話。
邵三隻得軟下聲音道:“我不吃飯,是我的錯。將你精心準備的飯給別人吃,也是我的錯。以後一定不會這樣了。”
淩晴聽了,然後端起了那隻碗,夾了些菜在上麵,然後走過來,一言不發地遞到了他的麵前。
他卻就勢拉住了她的手,說道:“上次你都喂了玨哥兒藥的,不能欺負他爹。”
淩晴聽了,先是一愣,接著就狠狠地咬了牙,坐了下來,舀了一大勺的粥,送到了他嘴邊,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當真是個磨人的主兒。下次你再這麼不吃不睡地撲在那公務上暈了過去,我可再不管你”
邵三有些無奈地摸了摸鼻子,張口將那勺粥吃了。這件事,他怕是要被她念好一陣子吧。不過,有人關心的感覺,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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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風呼呼地吹著,窗外的竹子打在了那窗格子上,將正在繡花的淩晴給嚇了一跳,那手一下子就戳到了指頭上麵。她忍不住低呼了一聲。
邵三正坐在床上抱了珍姐兒逗樂,時不時與淩晴說話,聽了她的低呼,轉過頭去。他連忙起身,走到她的麵前,空著的那隻手拉了她的手來瞧,說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淩晴抽回自己的手,說道:“就是被那響動給嚇了一跳,倒是沒有什麼。”她放下了手裏繡的花,站了起來,接過了珍姐兒,說道:“人家都說抱孫不抱子,你倒是一點不注意。若是母親在,怕是你又要被說了。”
邵三從背後將淩晴和珍姐兒一同攬在了懷裏,輕聲地說道:“怕什麼。這誰規定的。我的妻兒我不抱難道讓別人抱嗎?”
“那可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淩晴戲謔地笑著。
邵三將頭擱在她的肩上,聲音裏帶了些不服氣:“雖然是祖宗傳下來的,可是,他們定是沒有同時得了兩個孩子,不然,你一個人怎麼能抱得動兩個呢?所以說,祖宗有些規矩,我們聽聽也就是了。”
淩晴笑了用手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連祖宗的話都敢有異議了。”
“三少奶奶,杜家派了人送了帖子過來。”錦甜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淩晴推開了邵三,往門口走去。錦甜進來了,將那帖子遞了過來。淩晴打開看時,微微皺了眉,說道:“杜夫人身子好了,說是邀我們賞菊。這麼早菊花就開了嗎?”
邵三笑道:“這裏比京城暖和,菊花開得較早也是有的。再說了,都入秋了十幾日了。”他接過了那帖子過來看,說道:“居然是邀請的我們兩個。”
淩晴坐了回去,說道:“當日堤壩才垮那次,我就是去杜家等的你消息。想那杜夫人也是知道我的用意的,如今這帖子倒是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又怎麼樣。你可是把家裏帶來的好藥材都送了過去。這禮就夠重了。再說了,雖然杜大人是巡撫,但是再兩年不到,他就該回京述職了。”邵三的話裏藏著話。
臨請也不去理他的話裏什麼意思,說道:“既然杜夫人都親自下帖子誠心來邀了,我們自然得去。隻是,不知道那那侯家的少爺會不會去。”說到這裏,她嘴角帶了笑。
邵三有些意外:“什麼侯家少爺?”
淩晴湊到了他的耳邊說了幾句。邵三聽了以後,搖著頭笑道:“我可真不知道,原來你也是和她們一樣的,這些事也能發現。”
淩晴聽了他的話,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有些不服氣地說道:“就知道說我。你還不是一樣的。難道你不對這個事情好奇嗎?”
邵三笑了說道:“怎麼能不好奇呢,夫人說好奇,自然是好奇的。隻是,現在能不能先吃飯啊。我可是餓了。珍姐兒,你餓不餓啊?”
淩晴也看著珍姐兒。珍姐兒見自己的父母都把自己盯著,她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母親,然後看了看自己的父親,接著撲到了父親的懷裏,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個孩子,還知道找靠山呢。”淩晴笑著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
這邊還在嗬嗬地笑著,突然傳來了一陣哭聲。淩晴和邵三回頭去瞧,卻見玨哥兒一個人爬在那床上,望著他們大哭著。淩晴連忙過去哄她。邵三懶洋洋地說道:“這麼小的孩子也知道爭寵啊。誒”
邵三自從那日暈倒以後,就一直借病躺在床上。之後也就沒有怎麼下雨了,那水也慢慢地退去了。邵三也就在家裏好好地養身子。
淩晴給大嫂回了一封信,又給夫人親筆寫了一封信,最後又給淩晴寫了一封。這信都費了她一天的功夫。
到了去杜家的那日,淩晴和邵三同乘了一輛車,丫鬟們乘了另外一輛,往著杜府去了。對外,邵三仍然是聲稱自己很虛弱,自然沒有騎馬。
轉眼間就到了。邵三先由林貴攙扶下得馬來,往著那杜大人的書房去了。淩晴她們也下來了,換了另一輛車,往著那杜夫人日常起居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