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部隊派車將他送到安慶。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他舉目無親,沒有歸屬感。他坐在馬路邊,宿醉、頹廢,意識昏沉。有好幾個小時,就那樣呆呆地坐著一語不發,手中拿著報到手續,不知道要去的單位究竟在哪裏。當他輾轉找到安慶市人武部之後,因住房緊張,被毫不客氣地安排到地下室的彈藥庫。一張鐵架行軍床,緊挨著堆積如山的炮彈子彈和射擊器材,臉盆、碗筷全扔在地上。那晚,許福蘆躺在搖搖晃晃的行軍床上,麵對著碼得整整齊齊的彈藥箱,思緒萬千。失落像烏雲般籠罩,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好幾天也沒緩過勁兒來。
必須重新開始,許福蘆命令自己。憑借著軍人的堅毅與鬥誌,他從陰鬱的籠罩中突出重圍,振作起來,決定為自己的人生翻開新的篇章。
許福蘆從事的秘書工作,須從一麻袋一麻袋的資料中整理案卷。他麵對一切,毫無怨言,認真完成領導交給的每項任務。日複一日,就在他似乎慢慢習慣了這種生活狀態的時候,機會終於來了,軍區組織定向報考安徽師範大學,單位正好有名額,許福蘆毫不猶豫地報名參加了考試。
這個決定絕非偶然。在尚未入伍之前,許福蘆曾是個嶄露頭角的文學青年,從小就對文學充滿向往。讀高二時,他就在當時的《安徽文藝》上發表過作品,甚至雄心勃勃地給著名作家浩然寫信,表達自己的文學夢想。他順利考入安徽師範大學中文係後,決心重新拾起未能遺忘的“文學夢”。
改革開放之初,交誼舞、篝火晚會等活動被打上“時髦”的印跡,深受同學們歡迎。而彼時的許福蘆卻顧不得參加這些活動,隻覺得自己耽誤的時間太多,參軍以來讀到的書太少。隻要有時間,他就會背起黃挎包,帶上兩個饅頭和一壺水,鑽進圖書館讀書。古今中外文學作品,他摸到哪本都愛不釋手,沉浸在書海裏的許福蘆仿佛感到,整個文學世界的大門向他緩緩打開了。
大學畢業以後,許福蘆回到軍分區繼續擔任新聞幹事,寫作才華重新被激發,在軍內外各大報刊雜誌上發表過《高山流水韻依依》、《家事國事天下事》、《火紅的高原土》等一係列在軍隊和地方都產生過較大影響的文學作品,漸漸地在南京軍區機關和部隊小有名氣。
當時的南京軍區文化部部長方全林和創作室主任朱蘇進,對許福蘆的專業進步非常關心,提議他到遠在北京的解放軍藝術學院生造,並告訴許福蘆這個學校是全軍唯一一所綜合性藝術院校,文學方麵曾出來過李存葆、莫言、朱向前等一大批優秀的部隊作家和批評家。
於是,帶著無限的期冀,許福蘆於1991年考入了軍藝。在這期間,他成績優異,表現突出,曾與老師合作專題片《雷鋒的故事》、《大路朝天》,出版兩部軍事曆史專著,並發表多篇有較大社會影響力的中篇小說和電影評論。其中,他為反映越南戰爭的軍事題材影片《蛇穀奇兵》所撰寫的影評,獲得了中國首屆電影節電影評論大獎賽一等獎,而且在全國7個一等獎中唯一獲得全票通過。1993年,許福蘆即將畢業時,軍藝選拔管理和專業才能都很出色的優秀幹部學員,留校擔任學員隊長,他成功地從多名備選人員中脫穎而出,留在了軍藝工作。
為了進一步提升自己的專業素質,許福蘆考入華中師範大學文藝學專業,攻讀碩士學位。繼而,又去北大中文係現代文學教研室跟隨錢理群教授,做了一年的訪問學者。之後,一邊做學員隊長,一邊為學生講授文學創作課程。
這期間,許福蘆潛心研究文學藝術審美特性,積極從事創作實踐,曾獨立創作長篇紀實文學《紅二方麵軍征戰紀實》、《第一野戰軍征戰紀實》,長篇傳記文學《大將許光達》等多部優秀文學作品。其中,由他撰寫的《舒蕪口述自傳》,在胡風及“七月派”研究,乃至整個新中國思想文化史研究方麵,都是重要的佐證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