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花城作為西部最大的城市,城市戍衛軍的規模卻極小,不過三個營,因為畢竟在平日裏,碎葉城西城常駐數萬大軍。然而現在這個西城已經是個空城了,三個營的戍衛軍撒在這麼大的城市裏,兵力一下捉襟見肘。
在這個前提之下,洛亦其接到了戍衛本部的命令,調他到北城門,暫時擔任一支城門守衛小隊的隊長。
這支小隊其實連人都不滿,加上洛亦其隻有十二個,負責的是每天半夜到淩晨時分北城門的守衛。因為那個時候城門已經關閉了,所以其實他們也沒什麼事情要做,隻需要守在城牆上,防備或許可能發生的偷襲。然而這件事情對於洛亦其來說負擔很大,因為這樣他一整天的時間都被排滿了。白天要在學院上課,晚上要在店裏做工,而到了深夜又要趕到北城門值衛。
他處在了一個極度勞累的狀態,精神恍惚,上課的時候常常不小心就睡著。好在老師們對他表示了理解,而他們所教的東西也沒什麼是洛亦其想學的。然而即使如此,他還是天天麵臨嚴重的睡眠不足。終於,在之後的一天夜裏,他從城牆上摔了下去。
那天夜裏風很大,城牆上燒起的火炬在風裏搖晃著,忽明忽滅,以至於他摔下去的時候並沒有第一時間被發現。等過了一陣,他的隊員們發現找不到他,才從城牆下的雪堆裏把他挖了出來。值得慶幸的是,之前的雪太大了,城牆下隻有靠近城門的地方積雪被清理了出來,其他地方的雪依然堆得極厚。他整個人掉進了雪裏,雖然城牆非常高,可是沒受什麼嚴重的傷。然而他被挖出來的時候,整個身體幾乎已經被凍僵了,嘴唇青紫,摔斷了一條腿。
他被人手忙腳亂抬回臨時宿營地,灌了好幾碗熱湯才緩過來。然後他被抬回到了他的住所,那個阿依蘭留給他的院子。
軍醫來看過了,傷並不重,躺在床上休養大半個月就能完全恢複。他手下的隊員們商量了一下,輪流照顧他。
可是沒過幾天,一支軍隊突然出現在了城外。這支軍隊沒有旗號,服飾也沒人見過,可是這支不過千人的隊伍裏魔法師卻多得出奇,而且他們的出現極為突然,碎葉城根本沒來得及開啟城防魔法陣。
魔法對於城牆的破壞是極大的,然而城防魔法陣開啟之後,任何魔法都沒法打在城牆上。可是城防魔法陣的開啟時機很重要,因為同樣有一個魔法,可以壓製城防魔法陣,讓它根本開不起來。
魔法大軍攻擊城市,就看到底是城防魔法陣先運作起來還是壓製魔法先被釋放。如果壓製魔法壓製了城防魔法陣的開啟,那城牆麵臨的將是魔法的無差別轟炸,而如果城防魔法陣在壓製魔法完成前開啟成功,那麼攻城方就隻能扛著梯子架到城牆上,然後用屍體堆滿牆腳。
現在碎花城麵臨的就是魔法的無差別轟擊。碎花城戍衛軍人數不多,戍衛軍中的魔法師數量也不多,盡管都是精銳。暫時來說城牆還不至於失守,可是畢竟是早晚的事情。不過那支軍隊雖然魔法師數量極多,質量也不錯,可是卻似乎不太懂得怎麼攻擊城牆,魔法的選擇和攻擊範圍都比較幼稚,而碎葉城作為西翎軍的大本營,城牆修得極為堅固。一時間局麵倒是穩定了下來。
對方的指揮官看起來水平也平庸無奇,城牆上守得艱難,可是一時半會卻不會有危險。
這樣的僵持又持續了好幾天。所有人都上了城牆,甚至許多平民都被征集了起來。滿城的忙亂中,受傷的洛亦其被忽視了。
人危急慌亂的時候會忽略掉很多東西,這是常理。說到底,洛亦其所帶領的小隊集結起來還不到一個月,彼此之間算不上什麼熟人。而洛亦其這個隊長每天被疲勞和困倦包裹著,也不怎麼說話,對於手下這些士兵的了解也不過是勉強能叫得上名字而已。
他的士兵們在城市危急的時候忘記了他,而這個時候他還不能動。
那天他躺在床上等了好久卻沒有人來,午飯時間過了,晚飯時間過了,天黑了,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天又亮了,天又黑了,依然沒有人來。他抬了抬自己的腿,依然很疼,沒有辦法動。
這個時候一種莫名的恐怖包圍了他。他覺得自己大約就會這樣默默死掉,等不知道多久之後,變成一堆白骨被發現。
他絕望的時候,突然聽到院門被推開的聲音。然後有人走了進來。他用全身剩餘的最後一絲力量努力偏過頭,看著門口。這個時候黑夜剛剛離開,初生的朝陽把那個淺綠色的影子拉得很長。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他看到了天使。淩帶著她的近衛鐵騎星夜兼程終於趕回了碎葉城。那支莫名其妙出現的軍隊又莫名其妙消失了,隻留下一堵被魔法砸得坑坑窪窪的城牆,看得淩心裏一陣惱火。她狠狠用鞭子抽了抽馬,一路狂奔直到軍部,路上好幾個人差點被撞倒。
議事廳裏,碎花城戍衛指揮使已經等著她。看到她進來,連忙下跪行禮。
淩也沒讓他起來,臉上冷得能掉冰渣,說:“告訴我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