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論是:請先等著,但是同時必須要保證在西軍院的學習。
洛亦其想說些什麼,然而那個參謀不耐煩地擺擺手,“士兵,命令我已經向你傳達了,你必須要嚴格執行。另外,以後不要隨便到軍部來,這對我們戍衛營影響很不好。”說完,他轉身走進軍部。
洛亦其花了一早上的時間,然而並沒有對他如今的境況有絲毫的改變。
看起來,又要餓肚子了。
空著肚子,他卻還不得不再走很遠去學校。洛亦其感覺自己胃裏像有團火,心裏也像有團火。可是再仔細想想,他卻不知道該恨誰。
連該恨誰都不知道,他心裏這團怒氣一下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全是無奈。
可是,還是要活下去啊。
他白天在學院上學,晚上則開始沿著街挨家店鋪問是不是需要夥計幫忙。可是他看起來太瘦了,沒什麼力氣,又隻能在晚上做工,白天還要上學,所以一直沒有人肯收留他。就這樣一家家找,一家家找。一直到第五天,他走進一家店,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朦朧中他感覺有人把他抱了起來。那個人手的皮膚很粗糙,走起路來很慢,有些搖晃。然後他感覺自己被放到床上。床邊燈火很昏暗,空氣中有淡淡地黴味。
他感覺嘴邊有什麼,冰涼,濕潤,入口有點鹹。
洛亦其走進的那家店是家很小的魔法飾品店,店裏隻有一個老爺爺,周圍的人都叫他蠻達爺爺。就在那天,蠻達爺爺把暈倒在店門口的洛亦其扶到床上,喂了已經餓了好多天的他一碗青菜粥。
蠻達爺爺是個慈祥的老人家,同時也是個老魔法師——隻是水平太差,通常情況下不被認可為魔法師,而隻被認定為了解一定的魔法理論知識和簡單應用的普通人。靠著這點了解他經營著這家小小的魔法飾品店。所謂的魔法飾品店,並不是說裏麵賣的東西對魔法師能有什麼用處,僅僅是一點無聊的應用,比如能持續散發香氣的木雕,因為上麵固定了能散發香氣的煉金鍍層,還比如通過一個小開關就能控製發出火焰的小玩意,可以拿來代替火石,另外還有能亮很久的魔法燈……諸如此類的簡單的煉金產品。高端一點的也有,成品的魔法師手套,不過無論材料還是上麵選擇的法陣都比較低端,隻有沒什麼本事又沒什麼錢的魔法師才會買,而且賣出去很少。這些手套都扔在一個角落裏,堆滿了灰塵。
蠻達爺爺沒什麼錢,店裏也沒什麼客人,不過他還是很開心的收留了洛亦其,告訴他,每天下午放學之後他可以到店裏來幫忙做些事情。雖然不能給他多少工錢,不過每天可以一起吃飯,不用擔心會餓肚子。
他還是在這個城市活了下來,雖然活得不怎麼好。白天在那個被高高的圍牆圍起來的學院裏學習,晚上在蠻達爺爺的店裏做些力所能能及的事情。蠻達爺爺年紀比較大了,手有些哆嗦,眼睛也花了,所以製出的東西常常失敗,就算成功了也很粗糙,所以店裏的生意更加不好了。洛亦其於是開始學習。這些東西做起來並不複雜,洛亦其腦子也不怎麼笨,而且魔法的基礎理論知識在學校裏也學到了一些。大約半年之後,這些製作就大部分由洛亦其自己完成了,蠻達爺爺隻是偶爾在旁邊看著,樂嗬嗬地指導幾句。
兩個人的生活就這麼繼續著,店的生意有所起色,然而依然還是不好不壞,可以讓洛亦其和蠻達爺爺每天可以吃飽,偶爾能買件新衣服。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洛亦其長大了一些,不過小時候營養不良,此後也沒怎麼吃飽過,所以身形依然還是很瘦小,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臉上略微有點血色。兩年的時間他從低級三班升到了中級一班,距離從這個學院畢業,還要再等七年。
也是到了後來,他才知道,帝國西部軍事學院其實分為兩部分,普通班和軍官班。軍官班是培養西翎軍的未來軍官,或者現役軍官進修。而普通班,不過是末葉城裏麵無聊的貴族子女收容所而已。僅僅是為了讓這些正活潑好動的年輕人有地方可呆,有事情可做,不至於每天無所事事在街道上胡鬧。
這兩年裏,他學到了帝國的光榮曆史,帝國的豐饒物產,帝國廣袤土地上的各異的風俗和禮儀等等諸如此類,以及魔法基礎導論。最後一個科目還算有用,對他平日裏製作魔法飾品有些幫助。
他幾乎都忘了自己當初所說的想要成為將軍的願望。在了解到學校分普通班和軍官班之後,他曾經多次請求要轉到軍官班,然而無論是找教務長還是院長,甚至找到軍部,得到的答複都是“不行”,因為最開始第七神騎士殿下的命令並沒有說讓他到軍官班。
於是他在這裏蹉跎時光,已經兩年,還有七年。
他覺得他大概找到該恨的人是誰了。然而,對方是高高在上的第七神騎士,西部的最高長官,而他僅僅是一個小人物,靠賣自己做的魔法飾品維生。
對於洛亦其當初報信的獎賞還有另一部分,大概在他入校兩個月之後,以西翎軍第四軍團駐碎花城戍衛本部的名義,授予洛亦其代理騎士銜,等待其學業結束再實授騎士銜。
這個代理騎士的任命沒什麼實際意義,因為他並沒有職務。不過在得到任命之後,他再也不算是閑雜人員,由碎花城戍衛軍向他發放軍餉。軍餉不多,可是也能稍稍改善他和蠻達爺爺的生活。
怎麼說呢,兩年之後,洛亦其不用再整日擔心會被餓死,可是未來依然是一片迷茫,濃霧籠罩什麼都沒法預料。那年的冬天很冷,剛進十一月就下了第一場雪,比以往要早上半個月,然後這雪更是連著下了好幾天,街上的積雪沒到了膝蓋。而邊境的局勢又開始有些緊張,開始是小摩擦,然後兩邊軍隊開始集結,規模也越來越大,在國境兩側對峙。這個時候西翎軍有四個主力軍團已經全部布置在了邊境上,而作為西翎軍大本營的碎花城,這個時候都差不多已經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