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蘭住的地方有個小院子,院子的中央有一棵呈碎花樹。這種樹倒是不太罕見,而且對環境的要求也很低,隻要不是什麼極端惡劣的環境就能生根發芽,長大開花。不過一般見到這種樹總是會是一片連綿的樹林,單獨一棵的時候倒是比較少見。而這種樹最大的特點就是開花不定時。它每年開一次花,然而開花的時間卻可以是任何時候。當然,兩次開花之間最少要隔個十幾天,畢竟還是需要時間重新結出花苞。如果是一片花林的話,也許一年四季每一天都有樹上開著花。它開花的時候滿樹的花苞幾乎要比葉子還要濃密,花瓣輕小,微風一吹就會像下雨一樣落下。花瓣薄得可以透過陽光,冰涼。
正趕上這一年這棵樹開花的時候,滿樹的雪白,夾雜著墨綠色的樹葉。花瓣落得滿院子都是,也懶得清掃,而且這個院子裏沒有仆役,往常阿依蘭來的時候都是從宿鏡城帶仆役過來,這次走得急,卻沒帶。這樹也不高,樹冠剛剛高過圍牆,從外麵看就像朵白色夾著綠色的雲彩。阿依蘭和洛亦其就在這院子裏住著。圍牆外的街市很熱鬧,不過阿依蘭來自更加繁華的皇都,對末葉這種軍事堡壘的街市沒什麼興趣,而洛亦其幾乎沒見過城市,也不知道有什麼可做的。他們兩個就這樣,偶爾隨便聊幾句,更多的時候都一個人呆著。阿依蘭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抱著一個相框一看就是半天,而洛亦其搬個凳子坐在院子中央,呆呆地看著那棵樹。
一直看到那朵雲彩的白色差不多要褪盡了,才有一個騎士來到這裏,告訴洛亦其第七神騎士殿下要見他。還順便告訴阿依蘭,聯邦已經退軍了,他隨時可以回宿鏡城。
大約是在這裏渾身不自在,阿依蘭立刻就開始收拾東西。不過想了想,他把這個院子的鑰匙交給了洛亦其,“我很少到碎葉城來,這裏空著也是空著,就給你先住著吧。有空的話到宿鏡城看我。”
洛亦其點點頭,跟著那個騎士離開了。
那騎士帶了兩匹馬,自己一匹,給洛亦其一匹。然而洛亦其根本沒學過騎馬,費了好大力氣爬上馬背,卻也不知道該怎麼控製馬行走,還好幾次差點掉下馬背。那騎士沒什麼要幫忙的意思,反而是一臉略帶鄙視的神情。這雖然讓洛亦其感覺很難受,然而對提升他馬術沒有絲毫幫助。又折騰了半天,他們才趕到了位於東西城交界處的西翎軍軍部。
洛亦其見到淩的地方是在一間不大的房子裏,淩和幾個人正圍著一個沙盤,小聲討論著什麼。帶洛亦其來的騎士半跪行禮:“殿下,宿鏡城報信的那個士兵帶到了。”
淩抬起頭來,示意那騎士下去,然後看著洛亦其。洛亦其有些局促,雖然知道眼前的人是個大人物,可是並沒有人教給他應該行什麼樣的禮。他記得當初在宿鏡城城門所有人都對著這個女人跪下,可是跪下之後該怎麼做他也沒什麼主意,於是他就隻好這麼畏畏縮縮地站著。站在淩左手邊的一個騎士看著洛亦其這個樣子不由皺起眉頭,張口準備嗬斥他,卻被淩伸手阻止。
她示意旁邊的侍衛搬了一個椅子,示意洛亦其坐下。“你是叫洛亦其對吧。聽宿鏡城城主大人說,是你把聯邦進攻的消息傳遞到宿鏡城的?”
“是……是的……我隸屬邊境衛戍營第十四哨站,隊長命令我把消息送到宿鏡城。”
“你的隊長呢?”
“他……他還有我們整個哨站的人,為了掩護我……都戰死了。”
“都是英勇的戰士。過一會你把他們的名字告訴我的副官,我會通令全軍表彰他們,並且優待他們的家屬。你自己有什麼要求麼?”
洛亦其想了想,說:“我想要做將軍。”
“啊?想要做將軍的意思是……未來想成為一名將軍麼?”
洛亦其感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異,不過還是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現在就成為一名將軍。”
淩笑了起來,不止淩笑了起來,在場的好多人都笑了起來,盡管他們笑的意味不盡相同。“你的這個要求我可以滿足,不過直接讓你當將軍實在有些草率,你年紀還小,看你這樣子不過十三四歲,不如先係統地學習下如何成為一名將軍吧。”她轉頭對之前想要嗬斥洛亦其的那個騎士說:“這件事情全權交給你安排。好了,你帶他下去吧。”
“遵命。”他走到洛亦其麵前,對他說:“跟我來。”
出了軍部他們並沒騎馬,沿著大路往南走,一邊走,那個騎士一邊做自我介紹:“我叫比羅德尼薩,是第七神騎士殿下的侍從官,從軍銜上講,你見到我應該行禮,稱呼我為循騎士大人。當然具體的禮節和稱呼方式會有人教你。你這次在殿下麵前的失禮是件很嚴重的事情,若不是因為你這次有大功,我可以直接下令把你杖斃。”
頓了頓,他又說道:“看在你無論是年齡還是閱曆上都這麼幼稚的份上,有些話我想還是和你說清楚的好。不要以為自己立下了多麼大的功勞,你所做的事情不過是傳遞了一個消息而已,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麵對同樣的情況,一百個人有九十九個可以做到你所做的,甚至做得更好。而如果聯邦僅僅攻擊了幾個哨站,然後退走了,你所傳遞的消息最多帶給你一個錢袋。雖然你的消息的確拯救了半個末葉行省,可是本質上講,你並沒做什麼了不起的事。隻是因為你運氣好而已,被選中來傳遞這個消息,在路上沒死掉,趕在了敵人之前到了宿鏡城,而聯邦進攻的規模又如此大。這都僅僅是你的運氣而已。
運氣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東西,因為下一次它未必會站在你這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