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洛亦其(1)(2 / 3)

然後,他盯著鍋底剩下的魚,使勁咽了咽口水,然後舀起一大碗湯,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然後背起魚簍,再次走出去。

忙了一上午隻弄到兩條小魚,下午要是不能多打些魚,又要餓肚子了。

可是這天,像是要下雨了。鎮子外麵又打起來了。一夥衣服顏色偏白的人和一夥衣服顏色更白的人,相互拿著武器往對麵身上戳。這場仗持續了小半天,最後是衣服顏色更白的那群人打跑了另一群人,成功占據了小鎮。

小鎮又恢複了平靜。雖然聽起來很扯,不過是事實。

趁著仗剛剛打完,竹竿出了門。這是一個他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但是卻很願意遇到的時機。輸了的人拋下死掉的人跑掉了,贏了的人心裏帶著獲勝的喜悅休整,這個空當裏,竹竿可以從那些躺在戰場上的人身上撿些便宜。有些幹糧,偶爾也有錢。不過錢是沒什麼大用處,很難有花到錢的機會,最多隻能和那些看起來比較和善的士兵那裏換些東西。戰場上更多的是死人的兵器,不過那些東西更沒什麼用處,當有士兵衝進家裏,拿出那些東西反而會死得更快一點。

竹竿隻撿過一把匕首,可以揣在懷裏,平時能拿來處理肉食和野菜。

這一次,竹竿很開心——非常開心,因為這一次他撿到了好多好多吃的東西。這群人這一次似乎是有什麼別的打算,每個人身邊都帶著很多幹糧,他把幹糧收拾好,藏在另外的地方。不過這種摸屍體的事情不能做太多,到不是對死者不敬之類的原因,而是勝利的一方總會過來收拾戰場的。

往返了三四趟,他看著被他藏起來的幹糧,開心得笑了起來。這樣最起碼整整一星期不用擔心餓肚子了。再三確認了藏幹糧地方的安全性之後,他悄悄返回鎮子上。

可是臨近家門,他看到兩三個士兵從小花家裏走了出來,嘴裏罵罵咧咧的,心裏猛然有些不安。跑進家門,卻發現他離開時關好的房門大敞著。其實屋子裏麵本來就沒什麼東西,這個時候更加雜亂地散放著。而他母親半個身子搭在床邊,腦袋著地,雙眼空洞無神看著他。

好像在看著他,可是,她現在已經死了。

竹竿守在他母親的屍體旁邊,守了三天。天氣有點冷,所以屍體還沒這麼快腐爛。其實這件事情他沒什麼責任,沒醫沒藥,他母親本來就撐不了幾天,隻是有些時候總歸會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隻要他母親還活著,總歸,也許,會有什麼轉機,而且當時即使他沒有出門,守在他母親身邊,士兵來翻東西,他一樣做不了什麼。他今年多少歲了,十二歲?十三歲?記不太清了,長期的營養不良讓他看上去像個不滿十歲的幼童。假如他當時在這裏,不過同樣,被打翻在地。

可是他心裏,有些什麼,一點一點揪起來,不光疼,還有憤怒,不甘——這個鎮子裏麵所有的人,他們都沒做錯過什麼,僅僅是因為他們生在了這裏。

這個時候,他不可抑製的做出了一個決定。他摸了摸懷裏的匕首。很鋒利,冰冷,可以很輕易切開動物毛皮,或者割斷藤蔓,而它原本的功能,是殺人。

那群士兵的首領在護衛的簇擁下走在街上。迎麵走過來一個看上去不到十歲的小男孩。作為在這個混亂的鎮子混跡許久的首領,他的警覺性還是非常高的,不過這種警覺性一般不針對十歲的孩子。那孩子在走近的時候一個踉蹌,像是被絆倒了,不由得撲到了首領的身上。首領下意識一扶,突然覺得小腹上一股涼氣。那個孩子頭也不回地跑了,隱入了身後不到十步的一個胡同裏。首領低下頭,看著小腹上插著的一把匕首,苦笑一聲,緩緩倒下。

他的護衛頓時陷入一片混亂。有人轉身去追那年幼的刺客,卻發現那條胡同各種岔道四通八達如同迷宮,很快他們就迷失在其中。而那個刺客,再也找不到了。“竹竿,出列!”

“是!”

那個粗壯的漢子嚴肅地瞪著眼前那個足足比他矮兩個頭的瘦弱少年,那少年也毫不示弱回瞪他。半晌,那漢子咧嘴哈哈大笑,使勁用手揉著那少年的腦袋,“不錯不錯,幹得漂亮。”

竹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距離他離開家大概過了三四年的樣子。在最開始的時間裏,他獨自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四處流浪,大概半年之前,他走到一個地方,正遇到帝國征兵,於是他參加了軍隊。在接受了大約幾個月的基本訓練之後,他被分配到了這個帝國和聯邦交界處的哨站裏麵。

這個哨站處在一個人跡罕至的深山裏麵,距離它最近的一個人類聚集地是另一個哨站——類似的哨站在這一片區域大約有十個,它們同屬於駐紮在末葉行省的西翎軍第六軍團,每個哨站的標準配置是一個小隊,一個小隊長,二十個士兵。不過竹竿所在的哨站有點特殊,多一個人。

他們周圍除了樹林和樹林裏麵的走獸之外什麼都沒有,平日裏打發時間的方法就是和別的哨站裏麵的士兵玩些競技項目。

上一次和山東麵哨站裏的士兵一起比賽爬山,竹竿他們哨站全軍覆沒,被嘲笑的很慘。這裏的比賽不僅僅是普通的爬山而已,彼此之間可以相互幹擾。雖然是戰友不會下狠手,選定的山坡也比較平緩,不過被推下去鼻青臉腫是免不了的。這一次竹竿耍了一個小聰明,獨自一個人偷偷摸摸繞了個遠路,在別的人互相推推攘攘的時候就爬到了山頂上。

比賽比的是第一個登上山頂的是哪個哨站的人。竹竿到了山頂,他們就贏了。當然其實說起來竹竿用的方法是犯規的,作弊,不過——反正對手也沒什麼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