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簷暗歎蓉嬪是有完全準備的,“所以後來,皇上便鬆口準了嗎?”
掃雪暢然地笑,“皇上準得含糊,但宮裏的人都明白了。說起來,皇上是真的偏愛和頤公主,若是換了旁人,早不知被罰到哪裏去了。”
接簷看的卻與掃雪又不同,她說:“皇上偏愛公主本與咱們無甚幹係。但公主肯替咱們太子出頭,這一件,咱們要記在心裏。咱們娘娘出身低,前朝裏沒依沒靠,這後宮裏能對太子殿下如此肝膽相照的,咱們都要感恩戴德。”
掃雪這次卻也不強自駁她,隻點頭稱是,“公主這不僅僅是求個情,簡直就是救了咱們娘娘的命。這份恩德,我掃雪死也當報的。”
接簷明白,掃雪對自己心有芥蒂,可好在隻要事情輪到娘娘頭上,便也是個足忠心的,自己說的話,隻要她認可,多少也都能聽進去。就像現下她說出的這些話,絕不是隻逞嘴上義氣。
“那,皇後娘娘那裏呢?”接簷方才隻顧高興,才想起庾妃在宮裏最大的麻煩,“皇上格外開了這個恩德,皇後娘娘難道就沒有回應?”
掃雪倒沒想過這個問題,可皇後的情況她是始終關注著的,“皇後那邊?真沒聽說有什麼動靜。想來,皇後娘娘的寶貝弟弟好不容易來獻國一趟,她倆姐弟不得好好閑話家常?恐怕是沒閑心再來給咱們娘娘使絆子了。”
沒閑心?
接簷不再問了,隻笑著點頭,看著掃雪一拍腦門連著念叨數遍“壞了、壞了”,疾馳向小廚房去了。
皇後如何肯省下這份閑心呢?
今日晨間析藍手抄茭白送來的藥方子即是其狠毒用心的明證了。然而,掃雪不察,庾妃不察,太子不察。所有人都在和頤公主甜蜜的生辰裏鬆懈下來,仿佛這深宮裏一條條的長廊與普通街巷毫無二致,仿佛這深宮裏一個個修成了精的女人就和尋常街道中的街坊鄰裏一模一樣。她們臉上的脂粉和滿頭的珠翠讓毫無機心的人隻記得她們是女子,卻忘了她們的手腕陰謀即使比前朝裏宦海沉浮幾十載的大臣也不會弱上三分。
隻不過因為她們也是女人。有些女人便放坦一顆心相信,這些,是和自己一樣的女人。
而這差別,豈是天壤可擬的。
休寧的手裏端著藥方子,眼瞼一毫一毫抬起來,望向她,“接簷,你覺得、我該回去嗎?”
接簷的心下,早已有了答案。
午間飯前,太子終於來了。
接簷雖提前已和庾妃說了成捆的話,隻勸她千萬不要在太子麵前掉眼淚,白白惹得太子傷心,還擾得太子亂了心。可庾妃還是不濟,張開嘴忘了話眼淚淹了眼眶子,好在及時背過身來,用手絹拭去了。
太子懂事,見了隻當沒見,依舊像往日裏一樣對庾妃請了安,手腳語詞皆是熟稔,仿佛天天都請了一樣。
母子二人也沒有什麼可客套寒暄的,庾妃隻問了析藍兩句太子近來衣食起居可都還穩妥,又問了太子幾句裴先生教的書可都懂得,太子認真答了近來跟著裴先生念的書,庾妃隻牽著他的手點頭,口中道“很好很好”,無奈,這些書,她是一本也不認得的。
說罷這些,掃雪已將精心準備的數道吃食上了桌。
太子自幼對油葷便沒什麼偏好,口味比較清淡。庾妃作為太子的生母,差掃雪準備的都是太子往日在自己身邊時最愛的菜色。隻是憑空裏,不知怎麼多出來一道甜食。
太子吃罷主餐,去嚐那計劃之外的甜食,驚喜地讚了一聲,“好香。”
轉而就問掃雪,“掃雪姐姐,這是什麼糕?往日怎麼沒吃過?”
掃雪笑著答他,“太子殿下忘性好大,這是桂花糕,往日裏小廚房也是做過的,可是您嫌太甜膩,所以後來就沒再給您傳過了。”
太子疑惑,又吃一口,“不對,就算往日做過,也絕不是這番滋味的,這是清甜,與你說的甜膩大相徑庭的。”
掃雪隻得認了輸,“罷了罷了,太子殿下您這舌頭還真是出了神了。今兒早上接簷出宮,特地從一位民間做桂花糕的老師傅那裏買來的,本不知道您今日來,是買回來給娘娘吃了解悶的,您是好福氣的人,這樣巧的事,都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