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巨變(1 / 2)

入了冬,宮裏的熱鬧事便開始一件接著一件,仿佛是卯足了勁要在年關之前把向來冷清的大內炒熱乎起來。

當頭的一件,就是要給深得聖寵的和頤公主過生辰。

袁諒自上次被霜降激動得控訴了之後,就一直沒有再見常氏。若非此次和頤公主的生辰揣摩起來著實很不同尋常,或許他會選擇來年再考慮繼續出宮與常氏討論宮內之事。不管霜降這脾氣發得有沒有道理,隻需霜降發脾氣這一行為,就足以使袁諒對任何事情都忌憚三分。

袁諒在門口探頭探腦時,常氏正買了些吃食回來。

“賊頭鼠腦的,怕幹什麼呢?不用怕被人看見,我這兒可冷清好些日子了。”常氏笑他,搖了搖手裏的東西,“走,進去吃吧。”

常氏買的,是桂花糕。清甜,香氣會從鼻子裏衝出來,袁諒倒是不怎麼喜歡。

常氏也不勸他,自己吃得過癮了才想起來問他,“我還以為你得過完年再來呢,現下宮裏的事情不該是忙得抽不出身來麼?”

這大宅子裏隻住常氏一個人,竟是比宮裏還要冷,袁諒搓了搓手,回答她“偷跑出來的,有件事情,覺得姐姐若還想保太子,或許值得知道。”

常氏停了嘴,拍拍手倒茶喝,看見袁諒麵前也空著,便給他也倒了一杯,“什麼大事?”

“前陣子,焦國犯境的事情,姐姐聽說了麼?”

常氏喝著茶點頭,“城裏人盡皆知了。”手捧著茶杯,常氏接著說,“大皇子泯憑借這件事情,可算是賺足了人氣。隻是這件事情裏蹊蹺之處很多,首先便是,一個皇子,還隻是微服出宮體察民情,怎麼就能調得動兵?如果不把這件事情解釋清楚,別說是邀功請賞,不遭皇上疑心疏遠就是萬幸。再者,誰管他在民間有多高呼聲,前朝沒人支撐,怎麼都是白搭,這一點,他的母親沁妃可是幫不了他。”

袁諒仔仔細細聽著,卻不像往日那樣點頭了,他微微皺了眉,慢吞吞地,生怕說出的話會正戳進眼前人的痛處裏,“其實……現下前朝裏的議論,已近乎一半傾向大皇子泯了,隻是不像前段時間三皇子和五皇子那個時候吵嚷得沸沸揚揚,也不關乎太子易位,隻是求皇上論功行賞……”

袁諒眼看著常氏的麵色一點點暗沉下去,就連桂花糕也不足以點亮了。

袁諒於是止住,把此行真正要說的話說出來,“我這次來,其實是為了和頤公主的生辰。”

常氏的臉依舊陰沉著,不接話,任由他說下去。

袁諒覺得這宅子裏,實在是太冷了,腳在地上已經麻了,“和頤公主的這次生辰,由皇後來辦,而且……而且請來了皇後的弟弟,魏國當今的太子——既徂……”

袁諒不言語了,他覺得這是值得談論的怪現象,常氏總會想說些什麼。

常氏果然開口,她帶著黯然的神色,輕輕地說:“所以……皇後選的,竟然是沁妃麼……”

她沒料到。

她以為皇後那樣年輕,絕不會就這樣甘心去扶持別人的孩子。可原來,離宮這些年,她已經無法觸及那一重最隱秘的境地,她無法知道皇上與皇後的關係這些年來已經疏遠到了這步田地,疏遠到了,連皇後那樣要強的女人,也會徹底斷了有一個自己的皇子的念想。

所以,在做出這樣一個決定的時候,皇後竟有些令人可憐了。

袁諒倒是反應了一陣子,才明白過來常氏話裏的含義,可依照這話繼續推演下去,得出的結果讓原諒不住心驚,“所以,之前三皇子和五皇子爭奪太子之位根本就是皇後策劃的鬧劇一場,那這次……這次焦國來犯,難道也是皇後為大皇子泯安排好的?可是……可是不可能吧……這可是兩個國家之間的戰事啊,皇後怎麼挑得起來?”

常氏把剩下的桂花糕包好,臉色煞白,似乎是才感覺到這房間裏不同尋常的陰冷之氣,“我就覺得蹊蹺啊,一個皇子怎麼可能調得動兵,這是多麼愚蠢的爭寵辦法。如今才明白過來,原來……”常氏冷笑出聲,“原來,他調的根本就不是獻國的兵。”

袁諒徹底跟不上常氏的思路了,“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想想獻、魏、焦三國的地理位置關係,就明白了。”

獻、魏、焦三國相鄰,這次焦國來犯的地界,正好在獻魏兩國的交界邊上,如果直接排除焦國的指揮官腦子空了這種情況,那剩下的,就是有人另有所圖這一個答案了。大皇子泯調的不是獻國的並,而是魏國的。

袁諒明白了。他覺得對於眼下這樣窘迫的現狀,常氏一定會說出周全的計策來,力挽狂瀾於既倒。

可他想不到,常氏說的卻是這些。

常氏起身,把剩下的包好的桂花糕放進身後的壁櫥裏,背對著袁諒,讓他看不見她臉上的神情,可是所說的話卻一字不落地都傳進了袁諒的耳朵裏,“袁諒,或許,我還是太自以為是了……”

袁諒聽出這話裏有與平日全然不同的涼薄意味,舌頭在嘴裏打了結,一個字也不敢輕易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