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
德公公卷著地圖的兩隻手同時頓住了,皇上還在等什麼?猶豫片刻後,德公公也隻能繼續自己手上的工作,待到將地圖收入盒中的時候,德公公的一個徒弟突然從側門進來,將一封密函雙手交到德公公手中,又匆匆離去。
德公公雙手托著密函,皇上也不等他轉呈,幾乎是奪過來看。
一眾官員懸著一顆心,強耐著性子不敢問,隻等皇上閱完。
德公公在一旁不慌不忙繼續收拾著那疊整齊了的地圖,也不為什麼,心中也怎麼定了七八分。
果然,片刻後,皇上麵色不改地將紙張重新裝回函中,緩緩開口,道:“眾愛卿都回去安歇吧,多虧了泯,還好、有驚無險。”
德公公在一旁小心觀察著皇上的神色,暗暗奇怪,為什麼口上分明說著“還好”時,皇上的眉頭卻又鎖得更深了一重。
這漫長的一夜終要過去,新來的白晝,終也隻能給人帶來短暫的光亮。
在這天傍晚,大皇子泯在憑川擊退焦國犯賊的消息一路北上,終於傳到了獻國的都城。於是立刻有人寫下字字血淚的諫書,曆陳大皇子泯多年來的成就功績,此次更是為獻國解了燃眉之急,功不可沒。一書之後,更多的請賞之言如雪花般落在了獻王的書案之上。皇上任其堆積如山,隻是沉著臉靜坐,不發一言。
而這樣的消息,總是有渠道走出皇上的書房的。
後宮各院也立刻通過那樣的渠道,掌握了珍貴的第一手資訊。
妃嬪們的觀望似乎也終於到了可做決定的時候,沁妃的百芳宮裏,除了大皇子降生的那日午後之外,大約也就是這一天的傍晚最熱鬧了。
更有心者,也把這份熱鬧帶到了皇後的渙兮宮裏,皇後仿佛驚奇不知所為地招待這些突然來訪的客人,實則內心也頗有些意外,宮裏這些平日裏不聲不響的陪襯,倒也都是些心下明白如鏡的聰明人。
而既寬心於這些人的伶俐,便不得不也想到了另一個讓人寬心的不敏銳。
庾妃依舊窩在宮裏親手繡著太子的衣服,等著皇上準許她與兒子獨處的那一天。接簷在邊上伺候著,心裏謹記著休寧的忠告,現下皇後因為魏國的糧食幫助獻國周轉難關勢大,宮裏的事能躲則躲,以免惹禍上身。接簷於是也明裏暗裏引導庾妃盡量不要與皇後起什麼正麵衝突,更不能因為想念太子而突破皇上金口玉言說過的禁令。
而這片寧靜很快就陪衝將進來的掃雪打破了。
她沒有任何鋪墊,劈頭蓋臉隻一句話丟進來,“娘娘,您還有這閑心繡花,宮裏的天都要變了啊!”
隻嚇得庾妃一針紮在了自己的食指上,瑩潤的血滴迅速腫脹起來。接簷連忙用自己的手帕去包庾妃的手,一麵責備掃雪怎麼能沒頭沒腦地說出這樣不知輕重的話來。
掃雪白她一眼,斷斷續續把聽來的消息都說了。
聽得接簷臉上是白了又白,等到掃雪好容易說完了,接簷取走庾妃懷裏的針線衣料,口中喃喃,“原來那三皇子、五皇子不過都是鋪墊呢,真正想當太子的,原來是大皇子呢……”
掃雪接腔道:“可不是麼!不過這些大臣也真是好玩,當時三皇子、五皇子鬧得那麼凶的時候,易儲之言不斷,如今這大皇子立了大功,倒沒人提易儲,隻是提論功行賞,逼得人自己往易儲的事兒上琢磨。”
“夫不爭……以為爭。”接簷含含糊糊,說出了起先自己也不太明白的六個字來。
“你念什麼咒呢?”掃雪不耐煩地讓她把話說得清楚點。
接簷無法,隻能再說一遍,“早先我去找休……哦不,去找常氏取太子殿下的藥方時,與她說起宮裏易儲之爭的險惡形勢,她卻滿不在乎地,是對我說了一句什麼話,像是‘夫不爭什麼以為爭’的樣子,我也沒聽懂。如今到這時候,卻不知怎麼就有些懂了……”
“什麼嘛!”掃雪聽了,卻是氣不打一處來,“如果她真是早先就算準了這些,又為什麼不明白地告訴我們?竟說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到最後害得還是咱家娘娘吃了虧……”
為什麼不明白地說出來?接簷小心翼翼去看庾妃的臉色,隻見已如土一般,她以目示意掃雪快住口,可掃雪隻當沒看見,嘰裏呱啦繼續抱怨。
庾妃蹭地起身,驚得掃雪張著嘴忘了接下來的話,接簷連忙去扶她,庾妃卻毫不客氣地打開了她的雙手。
“她早知道,她早知道,是不是?”庾妃瞪著雙眼,狠狠逼視接簷。
接簷驚恐萬分,“我……奴婢、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啊……”
庾妃卻笑了,淒厲地、如野貓般的笑,“她就是要這樣羞辱我是不是,她就是要看我沒有她能慘到何種地步是不是?好!那我成全她、我成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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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妃和常氏的感情線也是真心複雜,寫的不清楚的地方還望各位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