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習拉丁文和希臘文的老師的形象,讓梵高想起了呂佩雷斯一幅畫中的基督模樣。有時,梵高忍不住給老師講起石版畫藝術,還給他帶去了一張馬裏斯的《洗禮》,並熱情地描述馬裏斯的藝術。老師不讚成梵高的做法,讓梵高專心學習,因為他收了很高的教師費用。

擔任海軍司令的叔叔詢問梵高一天學習的時間。梵高回答說,二十個小時左右。叔叔顯然不同意他過於辛苦,叮囑他照顧自己。在阿姆斯特丹整整一年了,梵高意識到對這樣正式的學習還是不習慣,他漸漸失去信心。問題不是在於學習的困難,而是他內心的鬥爭,他認為他自己不適合去做那種在大學培養出來的學者式的牧師。老師也覺察到了這一點。他們之間探討過許多次,老師也認為梵高可以繼續作出選擇。

梵高明白,這一年他的親人們都為他花費了大量的金錢和時間。一旦他選擇放棄,會使他們的心血付諸東流。不過,他曾經誠心誠意地努力過,仍然無法適應。如果明天他就出去當一名福音傳道者,為上帝的民眾服務,那算是失敗嗎?如果他醫治患病的人,安慰無望的人,解救有罪的人,勸服不信上帝的人,那還算是失敗嗎?他自己認為這是成功,親人們卻不會這麼認為。他們會說他永遠不可能取得成功,一錢不值,忘恩負義。梵高決定悄悄收拾行李,一聲不響地離開叔叔家。

梵高聽聞由布林克、約思和皮特森三名牧師組成的比利時福音傳道委員會,在布魯塞爾開設了一所新學校,學費全免,學生隻需付數目很小的食宿費。他在走訪這個學校後,被接納入學。

學校裏隻有三個學生,博克瑪先生負責他們的學習。他是一位矮小結實的人,一張凹形臉,從眉毛處向下放一根垂直線到下巴,決不會碰到鼻子和嘴唇。梵高很難忍受和博克瑪先生在一起,因為他總是希望把學生訓練成出色的演說家。每天晚上他們都要準備好一篇次日在課堂上宣講的演說詞。梵高寫得很慢,因為他想說一些深有體會的問題,但是每次宣講的時候,他都講得磕磕巴巴。博克瑪對梵高很不滿意,特別是當梵高拒絕進行即席演講時,他們之間的衝突就公開化了。

梵高的講道內容比指定的多寫了四倍,因為晚上無法入眠,他的精神越來越差,變得消瘦和容易激動。11月裏,他被召到教堂與委員會牧師見麵,並接受任命。他走進去的時候,皮特森牧師沒有朝他看一眼,博克瑪看向他的眼中閃著特殊意味的光彩。

梵高的兩個同學順利地畢業了,被派到胡格斯特拉頓和埃蒂霍夫去。委員會卻不認可梵高有能力將上帝的福音傳達給人們,沒有派工作給他。原因是梵高既沒做到絕對服從,也沒有學會即興演講。梵高低頭望著自己的粗製的方頭皮靴,看到鞋麵的皮破裂了。後來,因為根本想不出有什麼話要說,他便轉身默默無言地走了出去。

他心不在焉地走著,感情稍稍平複,驅走了麻木狀態。在田裏的一段樹幹上坐下後,他頭腦裏湧起了對上帝的想念,感到安慰。“耶穌在暴風雨中是冷靜的。”他自言自語道,“我並不孤單,因為上帝沒有拋棄我。終有一天我能找到侍奉主的機會。”

給礦工帶去福音

皮特森牧師給西奧多盧牧師寫了一封信,說明將派梵高到博裏納日去講道,但是要自己負擔生活費用。博裏納日在比利時的南部,是個煤礦區,生活非常艱苦、貧困。皮特森認為博裏納日地區的貧苦百姓需要像梵高這樣有熱情的人去向他們布道,同時皮特森牧師將努力給他謀一個職位。西奧多盧牧師同意了。

梵高坐火車來到博裏納日,鐵路兩邊全是矸石堆成的黑山。市鎮坐落在一個荒涼的山穀凹中,淡淡的陽光斜照大地,但天與地之間隔著一層濃厚的煤煙。村子裏十分冷清,到處看不到人影。偶爾能見到一臉呆板、麻木的神情的婦人倚在門邊。

梵高住在小沃斯姆斯,這是個礦工村。村裏唯一好些的房子,就是矗立在山頂上的麵包師傅德尼的家。梵高就是寄宿在他家。德尼曾寫信給皮特森牧師,願意為派到他們鎮上來的下一個福音傳道者提供食宿。

德尼太太熱誠地歡迎梵高的到來。梵高的房間有一扇小窗臨著馬路,房間收拾得非常幹淨,他很喜歡住在這裏。梵高把行李放下後,走出房間四處看看。德尼家的東邊是陡峭的峽穀,大多數礦工的草棚就搭在那兒。另一邊是一片開闊的田野,聳立著一座黑色的垃圾山和馬卡斯煤礦的許多煙囪,小沃斯姆斯的大多數礦工就在這兒下礦井。越過田野有一條小路,刺叢蔓生,歪歪扭扭的樹根橫七豎八地滿布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