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退後一步,邁著混亂的步向門口走去,推門的時候,我回過頭對母親說“就給我配副眼鏡吧。那個老師不收錢的!!”
“誰不收錢?!”父親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外,我推開門正好與他撞見。
我說的那些話也被他聽到了吧?
我感到一陣恐懼、難堪,若是被他聽去了,那又將會是一陣令我難堪的碎語讓我承受。
我說過,我已經對他的這種嗬斥無所謂了,但那是鑒於在我自己認為自己沒錯的情況下,然而現在,明顯的過失是我自己引起的,這又會是一個屈辱的把柄落在他的手中。我,我情何以堪。在這個家繼續若無其事的住下去。
麵對父親的詢問,我不知道作何回答,身子下意識的退回房間。
我抬起頭看了眼父親,發現他正在看著我,他的眼神充滿疑惑,好奇,他一定是要答案了!
“沒,沒什麼。”我囁嚅的回答著,步伐又向後麵退去。
父親一直盯著我,同時也走進房間,他盯著我又一次問道“誰不收錢?!”
混蛋!我在心底罵道。“為什麼不選個父親不在家的時間告訴母親!?”
我的心莫名的懊惱起來。
“說啊!?”這一次父親的聲音帶著命令的語氣。
“我,我要,配眼鏡。”我結結巴巴的說道。說完後立即低下頭;我不想看到父親的怒容,無論為什麼,總之就是不想看到。
“你,眼睛近視了?看不清教室的黑板?”父親已將猜出了大半。
我低聲應著“恩。”
“哼!過來。”父親冷哼一聲,走到牆上貼著的一副掛曆前麵,我跟過去。
父親指著掛曆上的一個大字,問我“能看清嗎?”
我睜大了眼睛,看不清楚。又眯起眼睛,卻還是看不清,別說這個大字,就是這字旁邊的更大的字我都看不清!
我眯著眼,抬手擦了擦眼睛,看不清。又繼續擦了擦眼睛,還是看不清楚!
我心裏慌張極了,我把目光轉向父親,卻發現我連他現在麵部上的表情都看不清了。我心裏更慌了。
“過來!!!”父親衝我大聲喊道。
我心底哆嗦了一下,吞了口唾沫,緩緩向前走了幾步。
“現在!能看清嗎?!”父親的聲音似在怒火中燃燒一般。
我眯起眼,終於看到那個模糊的字眼了,那是個“曆”字。
我說“看清了,是個‘曆’字”。然後我看向父親,父親的臉色陰沉得似乎都感染了空氣,我感覺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灰暗的陰鬱氣息,這種氣息令我感覺到恐懼、無助,我忍不住便想要哭泣。但我又不敢,我隻好給自己尋找來力量,我尋找力量,把目光投向母親,看到母親的後背,我希望她能轉過身來,用她的眼睛看看我。我希望獲得一點點力量,哪怕一絲,我已經無法在父親“沉默的態度”下穩定了。
“讓你少看電視,你不聽!讓你遠離屏幕,你不聽!讓你多到外麵活動,別整天閑在家裏,你不聽!現在眼睛近視了,需要配眼鏡了?!你配什麼嗎?!!別念了!連黑板都看不清了還念個屁書!別念了!”父親抽出一根煙,卻氣得手指發抖。他坐在椅子上低著頭開始抽煙。
我站在原地,一直都垂著頭,我不想看!不想看這個房間裏的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我不想看到,我不想!
這算什麼?至於嗎?為什麼?懊惱嗎?混蛋啊!我恨自己,我很自己懦弱,恨自己無能,恨自己無知,恨、恨電視,恨學校、恨老師、恨座位!恨這個家!至於嗎?
我承受不了。
我不顧父親心情鬱悶,直接走出屋子,走到院子裏。在院子裏,我站在院子裏,還有我家的狗臥在院子裏。我看著狗,狗也看著我,我看著它,心中在問“你能看懂我的眼神嗎?”
好似有一個聲音回答了我“我看得懂。”
我再問“你知道我為什麼痛苦嗎?”
那個聲音又一次回答“知道,你恨自己,你恨很痛苦。你感覺不到幸福。你覺得沒辦法。”
我苦笑“你真的明白我在想什麼。”
這一次,那個聲音久久沒有回答。
我又看了一眼院子,才發現狗已經不在了。
是啊,我痛苦,我沒辦法。既然他不肯給我配副眼鏡,那就這樣去學校吧。反正,他們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
我歎了口氣,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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