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正說:“我說狄鵲良,你怎麼就這麼狠心,居然會對本家兄弟下毒手?現在人家找到我了,我就得秉公辦事,把你家那頭牛賠人家。”
狄鵲良頓時硬咽起來,“我……”
這時,狄鵲良看到一個滑竿停在院子裏,推門進屋,炕上還坐著兩個大漢,狄青山躺在炕上,便將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狄青山見狄鵲良進來,開口道:“咱們狄家就隻我們兩人會武功,在尖子山上,我見你心事重重,擔心你會出事,知道你平日裏對我有些不滿意,肯定勸不住你,才隻好跟著你,想不到你深夜居然潛到人家屋裏去了。”
這話豈不是說狄鵲良做賊?狄鵲良心頭憤怒,卻無話可說,因為那方大佑雖是賊首,自己潛到他家裏本也沒有什麼,但問題是方大佑當賊首之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呀。
裏正見狄鵲良啞口無言,便問:“狄鵲良,我說的話你服不服?”
狄鵲良知道狄青山平時就與裏正走得近,裏正肯定會偏向他,怎奈偏偏自己是啞巴吃黃連,能怪誰呢?!眼看著狄青山的老婆罵罵咧咧地把牛牽走,那兩個大漢便也抬著狄青山摔門而去,狄鵲良兩口子呆呆地站在那裏,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5.以死相謝
黃姍姍愣了半晌後,忽然衝進了臥室。狄鵲良心知剪刀之類的東西都放在臥室裏,還有納鞋底用的麻繩,不禁一驚,萬一老婆自殺怎麼辦?他連忙跟了進去,結果發現老婆既沒有去拿剪刀,也沒有去找麻繩,而是在收拾衣服,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老婆準是又要回娘家去了,不過現在家裏也的確什麼都沒有了,僅有的一樣值錢的東西——牛都讓人牽走了,自己還有什麼資格來挽留老婆呢?
狄鵲良“嘩”地抽出長劍,握在手中看了一眼,忽然長歎一聲,將劍扔到地上,轉身去了雜物房,拎著兩根套牛用的疆繩回來,見老婆從臥室裏走出,正準備出門,遂道:“姍姍,是我對不起你,你也別走,該走的應該是我。我這就走了,你去找狄青山吧,哪怕是給人家當小老婆也比跟著我當大老婆強啊,他狄青山不是一直都在誇你比他老婆長得既漂亮又溫柔嗎?他沒準會同意的。我雖然傷了他,但也隻是刺中了他的大腿,沒有傷到命根子,你還是會得到幸福的。”
黃姍姍一時愣怔了,不明白狄鵲良的意思,卻見狄鵲良將兩條緩繩打成了一個死結,連成一根繩子,猛地一甩手,把疆繩甩過房梁,隨即抓住疆繩的另一端,將兩端打成死結。黃姍姍這才明白狄鵲良是想上吊,頓時急了,說:“你瘋了,我隻是想回娘家住幾天,又不是真的不回來!”
狄鵲良沒有說話,他輕功不錯,自然無需踩著凳子爬上去,隻將身子一縱,脖子便穩穩地掛在了堰繩上。黃姍姍忙跑過去使勁兒推他,但她柔弱無力,怎推得動呢?隻見任由她使出吃奶的氣力,狄鵲良隻似蕩秋千一般在僵繩上晃來晃去。情急之下,黃姍姍隻好搬來凳子,墊在丈夫腳下,豈料狄鵲良死意已決,竟猛地將凳子踢開了。黃姍姍急了,突然大聲說:“我知道一個發財的機會,不知你肯不肯聽我的?”
狄鵲良一聽這話,忙用雙手抓住繩索,讓脖子稍微鬆動一下,吐出一口氣問:“什麼機會?”
黃姍姍說:“那寶藏不是埋在龍章山嗎?咱們隻要守在那裏,等他們找過了,咱們再去找找,說不定還有呢。”
狄鵲良不由大為灰心,一鬆雙手,脖子複又搭在了繩索上。黃姍姍的心又懸了起來,忙說:“你想想看嘛,李雄可是成國皇帝,皇帝埋的寶藏,得有多少啊!怎可能尋得完呢?他們得了大頭不會再在乎小頭的。等他們走後,咱們哪怕能找到一個玉佩或發替什麼的小東西,拿去換了錢,沒準也能夠買十幾畝地呢,那不也趕得上狄青山嗎?”
從長遠來說,狄鵲良是想發財,但當前他更想超過狄青山,老婆的話便似給他打了一針強心劑,心想自己的老婆總算還不至於落人虎口,便說什麼也舍不得上吊了。黃姍姍的話音剛落,他已一躍而下,動作就如剛才上吊時那樣瀟灑利落。不過,他不是雙手抓住疆繩慢慢跳下,而是將身一縱,斜著向後上方躥去,結果身子失去重心,一下子仰麵朝天摔在地上,後腦勺陡然起了兩個大包。
黃姍姍見狄鵲良痛得毗牙咧嘴,不停地用手去摸後腦勺,頓時忍俊不禁,“撲味”一聲,笑得鼻涕都流了出來,一下子糊在嘴唇上,口裏直罵:“你怎麼不去死了?居然還想學包公!可惜人家也隻是姓包,而不是頭上長包。你要學人家最好去鑽灶,讓鍋灰敷你一臉!
狄鵲良一邊摸著後腦勺的大包,一邊說:“我做什麼都是為了你呀!隻要能夠讓你幸福,我幹嗎還去死呢?”
黃姍姍生氣地說:“死鬼,你既然不想死了,還不趕快把袖子伸過來,幫我把臉上的鼻涕揩掉?!
6.空山掘寶
龍章山忽然湧來百餘人,為首的正是方大佑,吳氏弟兄和麻柳河三蛟中未曾受傷的老大、老二也在其中。狄鵲良知道他們是去掘寶,便遠遠地跟在後麵。大隊人馬浩浩蕩蕩朝川安洞走去,狄鵲良暗想:是了,川安川安,最好的川安辦法就隻有錢了。想那李雄是巴人,跑到經濟發達的蜀地當皇帝,必然有很多人不服他,他不如索性把皇宮裏的金銀財寶運回家鄉埋藏,以便日後即使做不成皇帝也無後顧之憂。不過,以前曾傳聞洞裏有猛虎野獸,以至於沒人敢進去,要不然哪裏還會有寶藏等著他們來掘呢?
不多時,大隊人馬都進去了,狄鵲良正猶豫著自己該不該跟進去,一陣細微的聲響突然從身邊傳來,似乎有蟒蛇穿過草叢,還似乎聞到些火藥味道,不覺有些奇怪,可還沒等他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便聽到“轟”的一聲巨響,霎時川安洞裏卷起滾滾塵煙,連他站的地方也跟著晃蕩不止,岩上的泥石簌簌直下。狄鵲良心頭大驚,暗想:他們準是觸發了機關,不過這也未免太厲害了,都時隔一千多年了,居然還不亞於一場大地震!狄鵲良正想得出神,忽聽身後有人說:“黑道從此萎矣,不愁他們不聽話了。”
狄鵲良扭頭一看,卻見林湖鬆站在身後,他的身旁還站著四個人,俱是白道中的顯赫人物。狄鵲良忍不住問:“林大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林湖鬆含笑說:“我知道狄兄一直都想奪藏寶圖,便派狄青山跟著你。他總算不辱使命,沒讓狄兄奪走這圖,要不然咱們可就功虧一簽了!”
原來,黑道勢力日漸雄厚,白道漸漸無力製止,林湖鬆便想起了李雄藏寶的傳說。他叫人繪製了一張藏寶圖,心想隻要藏寶圖現身,黑道勢必相互爭奪、彼此廝殺,黑道的力量自然就削弱了,而如果有白道奪寶,派人製止便是。哪知盜亦有道,黑道聯合起來共同掘寶,林湖鬆隻得啟用第二計,在川安洞裏事先安放炸藥,等黑道人馬進去後一網打盡。而由於狄鵲良曾向林湖鬆說起藏寶圖之事,林湖鬆擔心他會壞大事,遂讓狄青山暗中跟蹤,所以,狄鵲良每到一個地方才都巧遇狄青山,誤以為是老婆叫來的。後來,狄青山料定狄鵲良要在方大佑手上奪圖,便假意投奔方大佑,以圖阻止狄鵲良,不期反而傷在他手上。
狄鵲良這才如夢初醒,臉不由得由紅變白,口裏直說:
“怎麼會是這樣呢?怎麼會是這樣呢?”
林湖鬆問:“什麼怎麼會是這樣呢?”
狄鵲良呆呆地站在那裏,全然不理會林湖鬆的話。林湖鬆早就知道狄鵲良是江湖上最不會處事的人,見狄鵲良這個樣子,搖搖頭,帶著四人走了。而一直希望能夠在龍章山上尋到一樣值錢物件、以改善家庭狀況的狄鵲良眼見著希望又泡湯了,家裏為尋寶已經失去了一頭牛,現在該如何回去向老婆交代呢?
狄鵲良發呆良久,忽然從簡易劍鞘中抽出劍來,將劍鞘一拋,猛地一揮劍,綁著劍鞘的麻繩頓時被長劍削斷,劍鞘複又變成了兩塊竹片。一狄鵲良心想:上次沒用劍來自殺就是怕鮮血離開軀體,想不到自己最終還得用劍來結束生命。他高高地舉起了長劍,就在緊要關頭,劍上一物忽然映人了他的眼簾。劍上當然不可能有什麼東西,隻有地上的東西映照到劍上罷了。狄鵲良武功高強,觀察人微,如此細小的影子雖隻一掠而過,但他硬是看得一清二楚。他朝地上看去,發現地上有一塊玉佩!剛才林湖鬆等人曾經在那裏站過,玉佩顯然是從他們中的某一個人身上掉落的。
狄鵲良大喜,暗想這些武林名宿佩戴的東西定是珍貴無比,說不定就能換十畝田呢。狄鵲良連忙跑過去撿起那塊玉佩,這時山下忽然傳來一片嘈雜聲,間或還有人大聲道:
“我就說狄鵲良不是什麼好東西,果然是他害死了我們老大,大家不能放過他!”
狄鵲良不覺愕然。這些人都是黑道哄羅,川安洞容納有限,定是黑道老大們把各自帶來的樓哆留在了山下。這些人聽到川安洞裏發出巨響,心知有異,紛紛趕來助陣。其實,林湖鬆也知道山下有黑道人物,便從岔路離去。偏偏狄鵲良站在那裏發呆,林湖鬆叫他他也聽不進去,林湖鬆心想彼此並無多大交情,他狄鵲良甚至還差點兒壞了他們的事,便沒有將他強行架走。不想哄哆們一見狄鵲良長劍出鞘,又知他一向做事不合時宜,以為是他要消滅黑道,遂蜂擁而上。
狄鵲良想逃走,但他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些人若是抓不住他,肯定會去找他老婆黃姍姍算賬,於是隻好執劍與黑道樓鑼們對殺。而這些黑道嶙鑼雖都不是什麼高手,但畢竟人數太多,狄鵲良終不敵對手,在殺死了大部分黑道樓哆後,也死在了龍章山上。他是被大卸八塊而死的,後來,黃姍姍找到了他的一隻手,那手緊握著,手心裏就謀著那塊玉佩。那玉佩剛好可以換十多畝田土,足可與狄青山的家產相匹敵,隻不過那些田土連同黃姍姍一道,最終全歸在了狄青山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