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寶圖
1.發現秘密
常言道:英雄無用武之地。這句話用在狄鵲良身上再合適不過。江湖上,黑道靠的是坑蒙拐騙、打家劫舍,成天山吃海喝; 白道講的是鋤魔衛道,幫助有錢人與黑道好漢搞談判妥協,照樣吃香的喝辣的。可是狄鵲良不一樣,他疾惡如仇,見了黑道人物便欲除之而後快,他也不滿意白道英雄的行徑,認為他們黑白不分。當然,大家也都對他敬而遠之。為此,狄鵲良不得不守著祖輩留下來的那一畝三分地辛勤耕耘,以免餓壞老婆黃姍姍的肚子。饒是如此,黃姍姍還是對他不滿意,罵他沒出息,三番五次鬧著要回娘家。
這年旱情特別嚴重,田裏稻穀收成不好,狄鵲良隻好指望來年小春能打翻身仗。看著鏽跡斑斑的犁樺,狄鵲良心想翻土的日子就要到了,便拿著它去綠水場換了新樺。回家時,正是烈日當空,等他爬上尖子山,已是氣喘籲籲,便決定坐在山坳裏休息一會兒。過了老半天,盡管已喘息均勻,但臉上的汗珠子仍未幹過,狄鵲良不由得咒罵起這鬼天氣來。
狄鵲良心裏想到家裏還堆著一大攤子事情,便顧不得炎熱,決定繼續趕路。這時,他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從山坳拐角處閃出了一個人來——狄青山。狄青山就住在同村,算起來還是本家兄弟,人家也在江湖上混,武功雖比狄鵲良低得多,但人家就是混得好,家產從無到有,都已購得十三畝田土,是狄鵲良的整整十倍。狄鵲良一向瞧不起狄青山的為人,狄青山也不以為意,農忙時還是照樣請狄鵲良過去幫忙。狄鵲良有心不去,不過,幫人家幹農活就可以在主人家裏吃飯,還能額外帶回兩沱墩子肉給老婆打牙祭,這讓他每次咬咬牙還是去了。
狄青山看到了狄鵲良,也瞅見了他身邊的新犁樺,便笑著說:“喲,瞧不出連你這麼正直的人居然也都換樺了。”
換樺就是用自己的舊燁到鐵匠鋪子裏去補些差價換個新的,但在川北方言中“換樺”與“犯法”諧音,狄青山便以此開狄鵲良的玩笑。不想狄鵲良心情煩躁,“呸”了一聲竟說:“你才是犯人!
狄鵲良說著起身就走,狄青山也不介意,“唉,你別忙走嘛,我請你吃煙。”
其時,這煙草種子才從呂宋島傳人不久,尋常人家還都消費不起,也僅僅是有錢人才不時卷一支“吧嗒吧嗒”地抽它,請人吃煙不外乎就是卷一筒煙,讓人家也嚐一口,這在當時卻算是莫大的榮耀。但狄鵲良不想搭理狄青山,當下冷冷地說:“我可受不起。”說罷便繼續往家裏趕。
狄青山小聲咕濃說:“真是賤骨頭,活該受窮,真是可惜了黃姍姍。”
話音剛落,前麵山坡上忽然閃出一條人影,那人行色匆匆,從一條岔路上山去了。狄青山認出是黑風寨的二寨主吳奔
亮。那吳奔亮行動詭秘,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但天氣悶熱難耐,狄青山懶得理會。狄鵲良也注意到了吳奔亮,心想對方沒準又要做什麼案子,不由得俠義心腸頓起,回頭盯了狄青山一眼,見狄青山無動於衷,隻好獨自一人悄悄尾隨在吳奔亮的身後。
這時,山上黃確樹下早已候著一人——吳奔月,黑風寨的大寨主。兩弟兄顯然都沒有發現狄鵲良,吳奔月見了弟弟,問:“兄弟,得手了麼?”
吳奔亮高興地說:“奪到了。憑咱黑風寨的威名,誰敢不服?!”
吳奔月大喜說:“真的?咱們這就回去召集弟兄們,好早點趕到龍章山去把寶藏挖出來,以免夜長夢多。嘿嘿,既然是大成皇帝埋下的,裏麵的東西肯定不少,今後可有咱們的樂子了。”
狄鵲良聽了心頭大震,他四下看看,見這裏除了吳氏弟兄外,就隻有自己。狄青山仍在山坳裏,沒有跟來。他早就聽說過李雄曾經人主成都當上了成國皇帝,後來還在老家附近埋下一批寶貝,但那也隻是傳聞,沒想到還真有其事,而且寶貝就埋在龍章山上!狄鵲良雖然不願意爭奪不義之財,不過李雄是千年以前的人物,也不知其後人是誰,寶藏顯然已經無主,人人皆可掘而得之,現在自己既知寶藏埋在龍章山上,得趕緊趕在吳氏弟兄之前把它們挖出來。
狄鵲良打定主意,正準備離開,隻聽吳奔亮說:“埋寶藏的地方必然機關重重,也不知單憑一張藏寶圖能否把它們挖出來。”
狄鵲良心頭一驚,心想:對呀,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李雄埋下寶藏時若不設置機關,豈不是任何人都可挖走?
這時,吳奔月又道:“圖上標明的殷紅暗記,多半就是機關所在,我們到時小心應變就是了。”
狄鵲良心頭一驚,他們有藏寶圖?那得奪過來!但他想了想,又覺自己武功雖然比吳氏兄弟高出許多,但人家手上拿著鋼刀,自己赤手空拳,實在沒有全勝把握,有心折樹枝當兵刃,卻又不稱手,更怕自己與吳氏弟兄相爭會驚動狄青山,那樣的話豈不叫他漁翁得利?狄鵲良當下隻好幹咽了一口唾沫,急急忙忙地往家裏趕。
等狄鵲良回到家裏時,老婆還沒有回來,他從牆上取下那把存封已久的長劍,一手握住劍鞘,一手握住劍柄,用力一拉,卻沒有把劍抽出來,於是猛吸一口氣,鉚足了勁兒再抽,這才把劍抽了出來。狄鵲良看著鏽跡斑斑的長劍,暗想:都快兩年沒用劍了,可得好好磨一下。
2.尋找搭檔
磨刀石由厚變薄,缸裏的水明顯下降時,長劍這才漸漸露出了耀眼的光芒。正在這時,地壩裏響起了一連串刺耳的聲音:“我看你是越來越無聊了,都啥時候了,你居然還磨那破玩意兒!上次叫你把它當廢鐵賣了,你偏說要留著作紀念,你以為你是林湖鬆呀,用過的東西就可以進武林博物館嗎?前幾天叫你磨一下鐮刀,你拖到現在都沒給我磨,你究竟把我的話當不當一回事?!馬上就要耕地了,我看你拿啥子東西犁!”
不用抬頭,狄鵲良就知道是老婆黃姍姍回來了。因為窮,他一直覺得很對不起老婆,所以事事容忍她,這次找到了財路,心中有了底氣,便得意洋洋地說:“老婆大人,我發現了一個寶藏,想去把它挖出來。”
黃姍姍抬頭看了看天空,發現日頭已經西沉了一半,於是走到狄鵲良身邊,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說:“太陽既沒有從西邊出來,你也沒有發高燒,怎麼就曉得打胡亂說?”
狄鵲良幹咳了一聲說:“我回來時碰到了黑風寨的兩個寨主,他們好像得到一張藏寶圖,說是李雄在龍章山埋下了一批寶藏,我們若能把圖搞到手,那可就發大財了。”
李雄藏寶的傳聞在川北可說是婦孺皆知,黃姍姍自然也聽說過,聽得此話,她頓時一呆,半晌才壓低聲音說:“你可一直都以俠義道自詡,怎麼也想去奪圖呢?”
狄鵲良說:“若是別人的東西,我自然不會去搶。不過李雄都已經死了一千多年了,也不知他的子孫後代是誰,這批寶藏哪裏還有什麼主人?誰得到它就是誰的,他黑風寨能得,我憑什麼就不能得?”
黃姍姍遲疑片刻,說:“可是,這麼大的事——你一個人怎麼能夠?即便挖到了,恐怕也守不住。要不咱去找狄青山商量一下?
狄鵲良覺得老婆的話前半截很有道理,心想那麼多財寶,隻怕自己好幾輩一子都用不完,倒不如多找幾個幫手一同去挖來分。不過,黃姍姍提到狄青山,這可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想著老婆每次都拿自己同狄青山作比較,而且每比一次,自己就泄氣一次,心裏便恨得牙直癢癢。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咬著牙說:“我明天一早去找林湖鬆。”
林湖鬆是白道的驕傲,雖然不是什麼武林盟主,武功也絕對不是什麼天下第一,但江湖上一旦有什麼擺不平的事,都總是要找他商量,他說過的話也自然就是一言九鼎。他當然不認識狄鵲良,但狄鵲良認識他,關鍵是還有寶藏做後盾,不愁他不肯出麵。
狄鵲良趕到林湖鬆家裏時,太陽已經升起老高。林湖鬆在樹蔭下打著太極,旁邊畢恭畢敬地站著兩個下人,一人端著大茶碗,一人手拿毛巾。兩個下人臉上都已溢出了汗珠,但他們仍一動不動。狄鵲良從內心折服,暗想人家不愧為白道楷模,這麼熱的天氣還那麼用功,當下便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響。林湖鬆終於把那套太極慢悠悠地舞完了,拿毛巾的下人忙遞上毛巾,等他揩了臉上的汗珠後,端茶的下人這才遞上茶碗。林湖鬆飲過茶,將茶碗交給了下人,狄鵲良這才說明來意。林湖鬆靜靜地聽完狄鵲良的話,嚴肅地說:“人家既然都已得手,咱們若是再去爭奪,這與他們黑道行徑何異?”
狄鵲良說:“可是他們也不是這批寶藏的主人呀。”
林湖鬆說:“話雖如此,其實讓他們得去又何妨呢?你想想看,他們得手後,自然不會再在江湖上犯案,這可是江湖之福哇。”
狄鵲良總覺得林湖鬆的話有些不大對勁,但一時又不知如何辯駁,見人家沒有讓自己進屋小坐的意思,隻得扭頭離去。
狄鵲良回到家中時已近黃昏,黃姍姍破天荒地做好了香噴可口的飯菜,狄鵲良卻怎麼也吃不下,說:“林湖鬆不同意,看來咱隻能單幹了。”
黃姍姍說:“黑風寨掘寶,說不定林湖鬆也得了份子,就你蒙在鼓裏罷了。你想啊,哪次打家劫舍不是強盜作案,那些所謂的英雄出麵調停,到時白得人家酬謝?他們若真要為江湖著想,不如索性殺掉那些壞人,江湖不就太平了?依我看,他們這是黑白勾結,咱還是去找狄青山商量商量吧。”
狄鵲良卻堅決地說:“我不!”
若在往日,黃姍姍肯定又會數落他,但這次她似乎轉了性子,不再勸說丈夫。
狄鵲良見黃姍姍沒再為難自己,總算找回了男人的尊嚴。他低頭看了一眼劍鞘,發現劍鞘已鏽得沒法再用,找林湖鬆時雖然用不著佩劍,但若是去黑風寨卻是非帶上不可。他想了想,遂用劍削了兩塊竹片,將它們合攏綁在一起權當劍鞘,整理好劍,即決定次日隻身前往黑風寨。
3.單劍謀圖
幾年前,狄鵲良曾隨白道英雄一同去黑風寨救綁票。當時他力主鏟平黑風寨,但大家都不同意,以至於黑風寨現在都還存在,不過打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肯喊狄鵲良一同去與黑道談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