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一顆心(2 / 3)

正當三位長老欲另作打算時,他們發現鄭破虜在秘密召見青幫好手,於是暗中探聽,結果探得鄭破虜是叫他們去西蜀追殺陳朱二位大爺,三人於是悄悄跟了過來。

這批青幫弟子武功俱都不弱,三長老又都有傷在身,不敢跟得過緊,才讓青幫弟子占了先機,殺了陳朱兩家人。三長老原也不是他們對手,但對方畢竟心虛,這才悉數逃走。

五人正說著話,陳問天忽然一揮手,大刀打落一物,卻是一根鋼針,發出綠瑩瑩的光。五人齊喝說:“什麼人?”眾人一看,隻見一個人影如飛般向東遁去,說什麼也追趕不上。翁岩恨恨說:“這定是鄭破虜搞的鬼。”

3.是友非敵

五人都受了傷,又俱知鄭破虜心狠手辣,決不會就此罷休,所以,掩埋好陳朱兩家人的屍首後,索性躲人深山,在農戶家裏靜心養傷。

一晃過了月餘,五人終於傷愈,便商量著回果州報仇。為慎重起見,五人不敢雇用滑竿和馬車,也不敢走大道,專揀小道而行,一天走二十餘裏,即投宿農戶家中,以防體力透支。川北多山,常有虎狼出沒,但五人都是武林好手,自也沒將這些野獸放在眼中。

不知不覺走了十餘日,五人一直都平安無事。這一日踏人果州地界,陳朱二人都感慨萬端,原本是自己的地盤,現在

居然無安身之處。

忽然,五人聽到山坳中傳出金鐵交鳴之聲,忙悄悄掩過

去查看。隻見五個男人正在圍攻一個女子,那女子已是披頭散發,左抵右擋,眼看不支。陳問天生平最恨這種欺淩弱女之事,如今雖已年過六十,火氣仍然不小。他顧不上自己大仇未報,展開輕功,率先奔去。其餘四人擔心有失,也跟了過去。陳問天近前一看,才發現那女子是張蓮花,而圍攻之人赫然就有禮字堂護法大管事何能舉。他們見陳問天等五人同時出現在荒野,俱都大吃一驚,不約而同住了手,張蓮花早已力氣不支,見對方住手,趁機緩了口氣,忙不迭地閃向一邊。

一人問:“陳大爺,朱大爺。你們怎麼會和青幫三長老在一起?”何能舉連忙怒喝:“胡說什麼!”說話之人發覺失言,納呐不知所措。陳問天說:“你們既然認識青幫三長老,想必定是早有來往。”

何能舉喝道:“走。”四人跟著他轉身就走。朱世貴便要出手,心想遲早要與鄭破虜動手,不如先解決了樓鑼再說。陳問天卻說:“袍哥人家向來以義氣為先,他們不明真相,隻是盲目跟從鄭破虜,我們不要與他們為難,等我們懲處了鄭破虜,不愁他們不轉變,到時仍然是我們袍哥中的好弟兄。”

這時忽然聽見翁岩猛喝說:“你也想溜麼?”

陳問天扭頭一看,卻是張蓮花想逃。想起自己就是聽了張蓮花說的“三種力量製衡”,才提攜鄭破虜為閑大爺的,沒想竟落人鄭破虜的圈套之中,現在想來,鄭破虜一直看重張蓮花,隻怕他們也有勾結,隻是如今鄭破虜要殺她又所為哪般?卻聽見翁岩說:“其實這一切都是張蓮花設下的計謀。

陳問天與朱世貴俱都直視著張蓮花,意欲從她表情中找到答案。張蓮花忽然一咬牙,說:“不錯。這整個計謀都是我策劃出來的,我既然已與鄭破虜翻臉,現在又落人你們手中,要殺要剮隨你們便。”張蓮花長得濃眉大眼,頗有男兒相,此時更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陳問天在過去雖然也曾疑心自己遭災乃是張蓮花與鄭破虜聯手的結果,此時聽她親口說出,還是大吃一驚,忙問究竟。張蓮花卻閉口不答。陳問天遂勸:“鄭破虜已在四處追殺你,我們隻有合作,才能共渡難關。你知道我們袍哥人家最講江湖義氣,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以前我們這五人都是敵人,現在不也都變成了朋友。

張蓮花想了想,終於恨恨說:“好吧,我說。鄭破虜想當袍哥主事大爺為時已久,他知道我熟悉武林掌故,在一年前便找到了我,要我幫他。我說,你要當大爺,隻有渾水摸魚,否則再等十年,老一輩退了,也許才有機會。但那時鄭破虜已急不可耐,說自己從第十排的小老麼到第三排的堂主,僅用了五年時間,這堂主到大爺僅一步之遙,咋就這麼長。我說,兩位大爺不是在鬧矛盾麼?讓他們再鬥一鬥,你不就有機會了?”

陳朱二人對望一眼,心想這一年來,怪不得二人矛盾更加深了,原來是鄭破虜在背後推波助瀾。陳問天忽然又明白了個問題,過去鄭破虜極少去成都,可是這一年來幾乎每個月都要去,定是他在向張蓮花討計,可惜自己每次都被他瞞過。

張蓮花繼續說:“後來我設計以共同執掌蜀中江湖為餌,請青幫三長老人川。三長老其實也是直爽之人,但由於青幫幫主年幼,三人之間為了權力也正鬧著矛盾。鄭破虜讓他們人川後,分別許諾,對錢、潘二長老說,你們雖與翁長老齊名,但實力相差懸殊,不如讓翁長老去鬥,錢、潘二人隻須駐地不動,無形之中就能給袍哥施加壓力;卻告知翁長老,說是川東北最為富饒,可從智慧堂下手。因為智慧堂是陳大爺的親信,而德惠堂與威武堂皆與朱大爺交好,這樣一來,自然就使陳大爺誤認為是朱大爺搞的鬼。”

陳問天對朱世貴感到十分愧疚,不由得拉住他的手,老淚縱橫:“二弟,真是委屈你了。”朱世貴說:“大哥,何出此言,我也多有不是啊,這才讓鄭破虜鑽了空子。若是我與你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他鄭破虜便是有通天的本領,也動不了大爺的位置。”

青幫三長老暗自慚愧,他們三人分別好財、好酒、好色,鄭破虜便說川東北多財,川南多美酒,川西、川北多美女,才給三人確定了不同路線,如今三長老隻當張蓮花顧全他們麵子沒有說。

其實,張蓮花雖是女中豪傑,年齡也過了二十六,但尚是處子之身。她仰慕鄭破虜孔武有力,一顆芳心全都係在鄭破虜身上,但鄭破虜喜歡的卻是嬌小玲瓏的女子,又怎會看得上她這個濃眉大眼的姑娘呢?鄭破虜起初還與她虛與委蛇,但自從當上袍哥大爺後,就不願再去搭理她。張蓮花與鄭破虜之間起初並沒有任何承諾,因此張蓮花不好意思去找鄭破虜問究竟,倒是鄭破虜做賊心虛,擔心張蓮花會因愛生恨,以此相挾,索性暗下殺手。張蓮花人雖長得粗壯,卻心細如發,尚未徹底被愛情衝昏頭腦,當發現鄭破虜欲殺自己滅口,便逃了出來。鄭破虜不停地派人追殺,也都被她巧妙逃脫。這次眼看再也逃脫不了,正好遇上陳問天等人出現,那五個禮字堂的弟兄雖然武功高強,但畢竟不敢與陳問天等五人為敵,這才不得不再次放棄。張蓮花的美夢雖告破裂,但有些話她卻不便啟齒。

張蓮花又說:“我來果州說書,自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那天,我知道陳朱兩位大爺都會到場,便說了段‘三種力量製衡’的故事,就是想啟發你們再增添一位大爺。當時外七堂在各堂口防止青幫人侵正忙得不可開交,而內三堂中義字堂與陳大爺交好,仁字堂與朱大爺想得沒錯,選誰上來,兩位大爺中必然有一個人會反對,而禮字堂則正好相反,兩位大爺可以相互妥協,於是鄭破虜便順理成章當上了閑大爺。”

陳問天這才如夢初醒,插言說:“原來如此。巧就巧在我與二弟都同時出現在柳林茶樓,我隻曉得二弟一向喜歡打長牌。那天從柳林茶樓出來,看到二弟也在那裏,我就想問,你啥時候又喜歡聽說書了?”

朱世貴苦笑說:“我哪裏有什麼興趣聽說書?我聽書也是明和興安排的。他說青幫虎視眺耽,要我不可過於勞累,特邀我去聽書。我雖然不愛好這個,但知他與你關係匪淺,不好過分拂逆,以防他在你麵前說我的不是,所以就去了。我也正奇怪那天明和興將我送到茶樓後不久就走了,後來我看到他跟你在一起,就以為讓我去是你的授意。聽了張蓮花的說書後,我更覺得這是你有意安排說給我聽的,同時也覺得有必要再添一位大爺,以緩解我們之間的關係。大哥,隻怕這明和興也靠不住。”

張蓮花說:“明和興是怎麼回事我倒不知道。不過各個堂口中都有一些弟兄暗中臣服了鄭破虜,他們一則是屈於武力,二則是不滿自己的堂主,但明和興自己就是堂主,武功也不弱,似乎犯不著聽命於鄭破虜啊。”

幾個人紛紛猜測,都覺得不成其為理由。陳問天說:

“張蓮花,大家既然都受了鄭破虜的愚弄,就不要再計前嫌了,你跟我們一起去找他算賬吧!”

張蓮花恨聲說:“好吧,我倒也想看看鄭破虜會有什麼好下場!”幾個人聽她語氣恨恨的,隻覺毛骨驚然,暗想什麼人都可得罪,但還是別去招惹女人為妙。

不知不覺間,距果州僅有一天的行程了,一行人見途中有許多袍哥弟兄都湧向果州方向,心知鄭破虜初任大爺,必定大刀闊斧地更換親信、排除異己,越發不敢大意。

這晚,一行人在一農戶家裏打尖。那家農戶就兩個老人,沒有兒女,房屋僅三間,一間是廚房,一間是老兩口的臥室,剩下一間是堂屋。六人也顧不了許多,就擠在堂屋內鋪些稻草打地鋪,好在是冬天,俱和身而臥,五個男人又都是五十歲以上的年齡,這才避免了張蓮花是女性的尷尬。不過,張蓮花知道潘安好色,還是躲他遠遠的,其餘兩個青幫長老當然明白原委,不由相視而笑,潘安頓時狼狽不堪。至深夜,陳問天聽見外麵有輕微的響動,忙起身透過窗戶察看。窗外月光朗朗,他清清楚楚地看見屋外有十餘人正在來來往住地搬運柴草,並且都悉數堆在了房屋周圍。或許是害怕弄出動靜,他們都輕手輕腳,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若非陳問天武功高強,耳朵特尖,絕對發現不了。

陳問天大驚失色,忙悄悄推醒眾人,小聲說:“不好了。隻怕鄭破虜發現我們了,要放火燒死我們呢。”複又摸進農戶老兩口房間,叫醒他們。兩位老人被忽然降臨的災難嚇呆了,一時不知所措。陳問天說:“別怕,有我們呢。”

老婦人這才如夢初醒,顧不得穿衣,便發瘋似的要開門與屋外的人拚命。外麵的人聽見屋內有動靜,當即點燃了柴草。此時正值隆冬,天幹物燥,火一下子便燃了起來。陳問天忙拉住她說:“別急,損失了啥子我都會賠你,你們現在趕緊穿好衣服,我們保護你們兩個出去。”

老婦人如何聽得進去,仍要出去拚命,陳問天隻好點了她的穴道,回頭叫那老頭兒穿衣服。哪知那老頭兒見老婦人動彈不得,又沒了聲息,就要找陳問天拚命。陳問天隻好複又點了老頭兒的穴道,各用一床棉被將二人裹著,自己背了老頭兒,叫張蓮花背上老婦人。

這片刻耽擱,火就上房了,屋頂正好鋪著茅草,火越發熊熊燃燒起來。六人深知門口站著的個個都是好手,故不敢徑直破門而出,朱世貴與三個長老抬起屋中條桌,用力朝後牆一撞。那牆年代較久,又是蔑壁,一撞即破,這時,著火的屋頂

“嘩啦”一聲掉了下來,六人忙向外一滾,才躲過了大火。

那些守在門口的人發現陳問天等人從屋後麵衝了出來,遂大喊著奔了過來。幾個人見狀,趕忙應戰。陳問天順手解了農戶老兩口的穴道,哪知老婦人一得自由,又要去拚命。陳問天隻好複又點上穴道,並叫張蓮花負責老兩口的安全,自己隨即也加人了戰鬥。陳朱二人暗覺奇怪:這些人俱都不識,從武功上也看不出是什麼門派,不知是鄭破虜從哪兒請來的?陳問天遂喝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與他相鬥者卻不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怪聲說:“你們要走就走,幹嗎還要回來?”

陳問天“哼”了一聲說:“若非鄭破虜如此相逼,我們又怎會回來?”那人說:“你們可以逃啊。這天下之大,還愁沒有容身之處?可是你們要回來,那可就大大的不對了。”

聽他語氣,對方似不是鄭破虜一夥,陳問天料定他就是帶頭之人,便緩了一口氣說:“原來閣下與鄭破虜不是一夥,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那人說:“我們是誰與你們沒關係,可是你們若是想回果州就得去死!”

這時,大火早驚動了附近農戶,人們紛紛出來救火。那人暗暗皺眉,忽然靈機一動,大聲說:“你們快來殺這六個人,是他們放火燒了房子,現在還抓了這兩位老人。”

這一招果然靈驗,眾農戶見老兩口躺在棉被裏動彈不得,一個年輕女子還手執長劍守在那裏,哪容細想,當下就有幾人去尋鋤頭。陳問天等人俱是老人,類似大風大浪不知經曆了多少,心知隻有快刀斬亂麻才是良策,手下更不留情。

擒賊先擒王,陳問天索性專鬥為首之人。那人雖也武功不弱,卻還不是陳問天的對手。這時一些農戶已拿著鋤頭來了,紛紛與縱火之人聯手。陳問天等人說:“我們是好人,你們打錯了。”那些農戶說:“殺人放火,罪不可赦,哪有你們這樣的好人!”

那人暗暗得意,自以為奸計得逞,哪知這一得意正好露出破綻,陳問天何等精明,一下子就覷見了,以刀當劍,直直刺人他的心髒。眾農戶大怒說:“好啊,你還敢殺人!”那些縱火之人發現頭兒被殺,當即沒了鬥誌,發一聲喊,紛紛逃竄。

陳問天等人沒有去追,眾農戶遂將他們圍了起來。這時,張蓮花已連遇險招。陳問天忽然大吼一聲:“住手。”這下可是運足了內力,眾農戶隻覺震耳欲聾,不由鋤頭脫手,不敢再鬥。陳問天這才解開那老兩口的穴道。老兩口見房屋被燒,‘放火的人又都逃的逃,死的死,不由得號陶大哭。陳問天說:“你們別哭了,我們賠你就是。”說著從包裹中取出二十兩紋銀遞與老頭兒,其實,那房屋甚是簡陋,並不值錢,這二十兩紋銀便是連同他們家產買兩回都綽綽有餘。老兩口這才轉悲為喜。眾人也才明白是非,見老兩口因禍得福,不由垂涎三尺,恨不得被燒的是自家。

4.奸者俯首

人夜,六人全無睡意,索性繼續趕路,潛回果州。他們身上的傷雖然早已徹底痊愈,但內心的傷口隨著寒冬的幹燥越加爆發了。

到了總舵外,陳問天發現周圍已是警戒森嚴,就直抵單刀會;袍哥人家義效桃園,在每年農曆五月十三,即關雲長生日那天,都會舉行一年一度的盛會,即單刀會。會上要接納新人堂口的兄弟(像陳問天提攜鄭破虜及同意張蓮花加人袍哥之事,則是非常時刻所為,不能算是符合規矩)和處分不守袍規的兄弟,但更主要的還是對袍哥力量的大檢閱。袍哥幹的是反清複明的大事,時常有人破壞,為此警戒極嚴。

現在是寒冬臘月,向無定例,怎會如此呢?張蓮花主張化裝偷偷混進去,但其餘五人覺得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袍哥中又都熟悉陳朱二人,即使化裝也未必躲得過去,不如索性拜堂子,況且袍哥中大多數人都是陳朱二人所提攜,許多人都是熱血漢子,想來不會忘恩負義。

六人到了第一關口,負責警戒的正是禮字堂的護法大管事何能舉,他在十幾天前還曾帶著禮字堂的四名好手追殺張蓮花,但現在卻裝著什麼都不知道。他對走在前麵的陳朱二人說:“原來是兩位大爺回來了,但是鄭大爺有令,兩位大爺既已離開袍哥,就不得再回袍哥地盤,否則按爆堂子論處。”爆堂子就是指敵人在袍哥開會時混人袍哥地盤,對袍哥總舵或各堂口做出不利之事,袍哥為保護自己,而用武力解決。

陳問天不怒反笑,說:“好好好。那就讓老夫來領教一下何大管事的高招。”何能舉賠笑說:“在下怎敢與陳大爺動手,還望陳大爺不要為難在下。”

翁岩上前兩步說:“陳大爺不會為難你,他少時還得去向鄭破虜討說法,這架就由我來幫他打。”何能舉臉色一變,對陳朱二人說:“原來你們還帶著青幫三長老來我們總舵,兩位大爺,這可是叛逆之罪喲!”言罷向眾兄弟使了個眼色,就有七個人立刻圍上來。

何能舉隨即進去報告。翁岩笑著說:“向來聽說袍哥禮字堂的定子厲害,我倒要試試。”他說的不是四川話,卻又夾雜著四川方言“定子”,聽起來很別扭,張蓮花忍不住輕輕一笑。

那七個袍哥弟兄笑罵說:“既然你個老龜兒子也曉得我們定子厲害,那還來逞啥子能?!”

翁岩看他一眼,一記“紫氣東來”直擊過去,那袍哥弟兄忙使出一招“直搗黃龍”,這純屬硬碰硬的打法,練武人之大忌,但他自恃功夫了得,又正當壯年,而無所顧忌。翁岩卻不敢使用這種笨驢打法,心想你們袍哥這麼多人,我們六個人若不講點兒技巧,焉是對手,忙趁一招未至,身子微斜,變成

“淩波拭光”,似四兩撥千斤,以巧勁化解。那名袍哥弟子收招不及,向前撲去,隻得連忙抱頭,改成“懶驢打滾”,背對翁岩,人剛站穩,即以手肘出招,來了個“石洞鎖碧”。陳朱二人也還罷了,他們知道禮字堂中弟兄幾乎個個能打,就是小老麼中也不乏好手,不似別的幫派,誰若武功越高,在幫派中地位也就越高。青幫三長老看在眼裏,都無不心驚,難怪青幫屢次人川未果,便是禮字堂中一個普通弟子也如此厲害啊。

過不多時,何能舉出來了,他見連翁岩一時半刻都奈何不了自己的屬下,內心極為得意,卻做出一副淡然無表情的樣子,說:“你們別在這裏胡攪蠻纏了,鄭大爺有令,讓你們進去。”

進入議事大院需過三道關口,由於有鄭破虜傳令,各關口並未阻攔。但陳問天的麵色卻凝重起來,如此聲勢,顯然袍哥有重大舉動。會是什麼舉動呢?對袍哥前途有影響嗎? 自己已這把年齡了,當不當大爺無所謂,但若袍哥有什麼變故那可就愧對列祖列宗了。三道關口隻相距不到十米,陳問天卻覺得走了許久。

六人一進議事大院,院中數十人便陡然驚呼。原來裏麵袍哥與青幫混雜,便是向陳問天二人下殺手的那些青幫弟子也都俱在裏麵。他們看見三長老與原袍哥兩位大爺並肩出現,表情之尷尬自然難以言表。陳朱二人與青幫三長老之震驚同樣不亞於這些人。原來,鄭破虜身邊竟赫然站著明和興,而內三堂之一的仁字堂和外七堂的誌士堂、宣德堂和信風堂四堂堂主皆被綁在悔過樁上。

被綁的四位堂主見陳朱二人進來,都吃了一驚,異口同聲地高喊:“陳大爺,朱大爺,你們怎麼回來了?這鄭破虜可真不是好東西啊!”

鄭破虜並不理會四位堂主的辱罵,對陳問天等人獰笑說:“你們自投羅網那是再好不過,免得我到處尋找。陳問天、朱世貴,你們兩個嫉賢妒能,暗殺我在先,我本來寬宏大量讓你們歸隱,可是你們不知感恩戴德,居然勾結青幫三長老反叛袍哥,這真是罪大惡極,今天不懲處你們,實在對不起列祖列宗和國姓爺。”

陳問天氣得渾身發抖,說:“好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過去一直暗中勾結青幫,對智慧堂大搞破壞,以此挑撥我與朱大爺的關絮,後來假惺惺地讓我們走,暗地裏卻叫青幫弟子刺殺我們,害得陳朱兩家就隻剩下我們兩個老頭子。現在,你不但不知悔改,居然還成了豬八戒過火焰山——倒打我們一釘耙。

被捆著的四個堂主說:“不錯!我先就說過,陳大爺苦撐袍哥已近三十年,怎麼會出賣袍哥?!原來這一切都是你鄭破虜的詭計。弟兄們,陳、朱兩個大爺一向待我們不薄,此時若不思報效恩德,還算得上什麼袍哥人家!

其實,眾袍哥弟兄大多數人早已對鄭破虜之所作為有所懷疑,但苦於群龍無首,現在聽四個堂主一說,互相對望一眼,都不禁躍躍欲試。鄭破虜狠狠地盯著四個堂主,怒聲說:“閉嘴!”隨之扭頭對眾人說:“陳問天二人身旁那三個男人就是青幫三長老,弟兄們不妨想想,究竟是誰在勾結青幫。我們這裏雖然也有青幫弟子,但都是他們投誠過來的。誰是誰非,還不一目了然嗎?

眾人一下子又鼓噪起來,齊刷刷地盯著青幫三長老問:

“你們真是青幫長老?”鄭破虜說:“這還會有假嗎?青幫進人蜀中已久,我過去是禮字堂堂主,專司定子,會不了解情況嗎?禮字堂、智慧堂、德惠堂、威武堂,你們四堂的弟兄可以給我作證。”這四堂弟兄過去都至少見過一個青幫長老,像禮字堂一些職司較高的人,對三長老更是全都認識,便紛紛說:“不錯,他們的確是青幫三長老。”刹那間,整個大廳一片嘩然。

張蓮花站出來說:“其實,所有發生的這一切事端,都是鄭破虜的陰謀!我可以作證。

不想她話音未落,陳問天突然叫道:“小心!”拔刀在張蓮花麵前一舞,數枚鋼針便被擊落在地,發出綠瑩瑩的光。陳問天沉聲說:“好歹毒的暗器,兩個月前,翁長老向我說起鄭破虜的陰謀,也曾有人用這淬過毒的鋼針滅口,現在那人居然又舊計重施。弟兄們,你們難道還看不清誰是誰非嗎?”

翁岩也說:“不錯。鄭破虜奸詐無比,當初他假意與我們青幫合作,結果卻暗施詭計,還趁我不注意時給我一拳,像這種偷襲行為有什麼信義可講?”四川人將這種偷襲行為稱為

“打冷定子”,袍哥向來講求明來明往,頗瞧不起“打冷定子”的行為,眾人聽了翁岩的話,先前又見有人用暗器刺殺張蓮花,頓時都覺得鄭破虜很無恥。

鄭破虜見引起了公憤,知道多說無益,隻會讓人更多地知道真相,於是決定殺一做百,遂做了個手勢,其親信黨羽紛紛亮出兵器。袍哥幹的就是掉頭的事業,兵器向不離身,現在這些人一站出來,少說也有五六十個,一些原本想反抗鄭破虜的人便決定兩不相幫,甚至一些人見陳問天一方勢單力薄,馬上倒向了鄭破虜一方。四個執事小老麼在鄭破虜的授意下就要對捆在悔過樁上的四位堂主行刑。

朱世貴不等執事小老麼走近悔過樁,早已一揮手,袖箭迅即飛出,執事小老麼“哎喲”一聲手即被袖箭射中,垂了下去。朱世貴如同一陣煙,劍到繩斷,四位堂主立即得以自由。豈料信風堂堂主突然出手,一拳擊在朱世貴腰部,變生肘腋,朱世貴疼得一下子蹲了下來,仁字堂堂主見狀忙揮拳擊向信風堂堂主,信風堂堂主忙揮拳相迎,兩人霎時交織在一起。誌士堂、宣德堂兩位堂主忙將朱世貴扶了起來。陳問天等人蒙了,分不清敵我,隻好小心提防,良久才知這兩個堂主的確對自己忠心無疑。此時其餘人眾早已將幾個人圍了起來。

鄭破虜大喝說:“殺!一個不留!”誰知他話音剛落,就忽感腰部一陣劇痛,原來已被一把匕首刺中,扭頭一看,下手之人竟是明和興。鄭破虜狂怒至極,一拳打出。此時,明和興的匕首已全部沒入鄭破虜的腰中,他也不拔出,隻右手握拳,一拳朝鄭破虜的拳頭迎去。鄭破虜因重傷力道不足,拳頭一碰到明和興的拳頭,身子一歪,立刻連退數步,倒在地上。明和興冷冷說:“你隻曉得禮字堂的定子厲害,卻不知道義字堂的定子也是不錯的。”

眾人都被這肘腋之變驚呆了,陳問天到底是一代泉雄,當機立斷,舉刀搶上前去,就要砍下鄭破虜的頭顱。這時,張蓮花嘶聲叫道:“不要殺他!”她竟不避眾人武器,奔了過去,頓時渾身開花,七八處受傷,血隨之緩緩流出。她哀求說:“陳大爺,你放過他吧。他已經不行了。”

鄭破虜啞著嗓子說:“放過?現在假惺惺地放了,過不了多久還不是會派人再來追殺我?這招我用過了,不成功,便成仁,頭掉了也不過是碗口大的疤,都是你這賤女人害了我,要我假意放過他們以示仁慈,若是當初就將他們做了,我又怎麼會敗呢?!”

眾人聽到鄭破虜如此一說,頓時大亂,一些篤信他的人就地放下武器,紛紛逃竄。陳問天迅速走上台去,大聲說:

“各位,冤有頭,債有主。這次發難都是鄭破虜引起的,責任自然由鄭破虜一人承擔,其餘弟兄隻要願意留下,仍是袍哥中的好兄弟。”但那些與鄭破虜跟得較緊的人哪裏肯信,暗想一朝天子一朝臣,過去鄭破虜明裏不與反對他的人計較,結果還不是找借口殺戮異己,如今隻怕陳問天也會使這一招。

明和興見狀,忙走上前說:“各位,鄭破虜倒行逆施,現已伏法。有一部分人雖然盲從,但所謂不知者不為怪。陳大爺寬宏大量,決不會與大家為難。像我,其實對鄭破虜的陰謀早有所覺察,但為了保存袍哥實力,一直隱忍未發,我相信大家有此想法的定不在少數,希望大家就此立功,以贖前隙。”眾人這才漸漸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