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 3)

“哪有這麼可怕,人家石梅不過得好好的?她現在的老板還打算資助她開一家發屋呢。”

“嗬,這麼大單?十有八九跟她老板上床了。”

“你的腦子真髒!”

“好,好,不跟你爭這些沒用的了,你慢慢長見識吧,你休息一天不容易,說吧,想幹什麼,我買單。”

“說話算話,我想幹的事太多了,一天都幹不完。”

陳林說,“我全天奉陪,放開說吧。”

馬冬梅說,“你先給我買一盒優樂美奶茶,然後陪我去鑽石廣場跳電子舞,中午我想吃比薩餅,石梅說必勝客最好吃,下午逛女人一條街,晚上去泡吧,也不用泡一個晚上,就泡到十二點吧,聽說有一種酒叫公牛酒,喝了頭暈暈的特別爽,對了,你會玩骰子嗎,你一定要教我。”

陳林狠狠在馬冬梅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誰給你腦子裏灌這些東西的,石梅?哪天我非要找這個妞算賬不可,好好的一個姑娘就讓她這樣帶壞了。今天安排如下,早上去人民公園玩,中午可以讓你吃比薩餅,下午可以陪你逛街,晚上我們去看電影。”

馬冬梅說,“土包子。”

陳林說,“土點好,就怕半土不洋的,遲早要出事。”

9.早晨六點多,天還未亮透,李興國采買的小麵包車回來了,停在店門口。李興國跳下車掏出鑰匙蹲下,準備打開卷閘門。突然,一股濃烈的糞便味撲麵而來,不知是哪個吃飽了撐著的家夥在這附近解決問題了,他咒罵了幾句,當手觸及鎖頭,一團稀乎乎的東西粘手上了,他本能地將手拿到眼皮底下細看,忍不住叫了起來,那一手的汙穢臭不可聞,甩也甩不脫,隻有先將門打開了才有水清洗。他忍住惡心將門打開,店內所見有芝麻開門的效果,一大片稀糊曖昧的東西,估計是從卷門下麵的小洞灌進來的,整個景觀跟村頭的公廁沒區別。

李興國分別給老板葛冬、阿頌、阿龍、何書秀打了電話,讓大家趕快到店裏來打掃衛生。

一早上的衝洗,再加四五瓶空氣清新劑也沒能徹底地將氣味除盡,好像犄裏旯旮始終還藏有穢物。

葛冬和李蘭英在店裏跳腳罵人,指桑罵槐罵了半天也無人應對,他們懷疑是隔了十幾米的另一家燒烤店幹的好事,因為那家生意本來很好,自從“七公燒烤”開張後生意就淡了。何書秀樂得腸子冒泡泡,看你們小人得誌,不照樣遭人潑糞?

中午一個客人也沒有。何書秀嘟囔著早上沒睡夠,拚了幾張椅子睡大覺。李興國像條狗一樣伸長鼻子到處嗅,讓冬梅他們把地板拖了一遍又一遍。

到了晚上,臭氣基本上散得差不多,不認真聞是聞不出來的。奇怪的是隻要有客人坐下來,總有人在旁邊嚷,“什麼這麼臭?”於是,客人的警惕性提高,脖子伸長,呼吸加速,就聞出不好的感覺來了,坐下來的又站起來要走。李興國上前陪上笑臉,“大家別走,今天我們有特價優惠,吃得越多優惠越多。”他臉上的笑容是生硬擠的,來客一眼識破,毫不猶豫邁步走人。

客人都有從眾心理,那店麵裏頭人越多,大家就越往裏擠,沒座寧可站著等。那沒客的店麵,怎麼招呼,也沒人落座,都怕做了第一個傻子。何書秀他們準備好的肉和菜,幾乎沒有上桌,李興國急得親自到馬路上拉客。到晚上十一點,終於有幾個人賞臉坐下來點了燒烤,點的還都是好東西,吃著吃著突然有一人嚷著菜葉裏包著一小團東西,經一桌人鑒定,說是擦屁股的衛生紙,這還得了?李興國當場被揪過來,給出兩條路子,一是他把這東西吃下去,二是他們向衛生部門或工商部門投訴。

何書秀看來人當中有一個有點麵熟,但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了。他衝著這點“熟”上前去將李興國拉開,“各位老板,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今晚上大家吃的免費,我們請客,以後還要靠大家幫襯生意。

一吃客說,“你們做生意的,不要光為賺錢黑了良心,今晚上就不和你們計較了。”各人嘴上不閑地嚼著烤肉串張揚而去

從早忙到晚一分錢沒進賬,差點還挨一頓子好打,李興國耷著腦袋,臉都綠了。天氣熱,蔬菜不能過夜,他讓扔了,肉擱回冰箱。何書秀看著那些扔掉的菜,心疼。

第二天不需要大采購,李興國就沒去五裏亭,到附近的菜市買了蔬菜。車子一路往店的方向開,他一路想今天不該再有事了吧,可這心怎麼老咚咚跳呢?

預感真的靈驗了。店門口的水泥地上,卷閘門上,招牌上被人用紅漆打了叉,畫了下流圖案,寫了罵人的話,連電線也被剪了,這就不是用水衝衝就解決問題的。

李興國趕緊又拔了葛冬的電話。葛冬來看現場馬上報警。來了兩個警察,拍照調察情況,一早上過去了。葛冬又請專人來打掃衛生,除紅漆和重新製招牌,得停業兩天,除了李興國,大家放假。

李興國垂頭喪氣地讓大家把他早上買的菜拿回家,不然又浪費了。何書秀歎了一口說,“興國,我看你晚上還是住店裏看著,我陪你,派出所不太可靠,我們辛苦一點,讓生意不要斷了才好。我仔細想了想,昨天晚上來吃飯那幾個人好像是故意來找碴的,其中一個我看著還有點麵熟,我得和警察反映一下。”

馬冬梅聽了直翻白眼,背了人扯著何書秀的衣服說,“表哥,你還替他們出主意,沒有生意才好呢,回家睡大覺,不用幹活,又不少拿一分錢,我還巴不得這店被拆了。你千萬別去跟警察說什麼,這些人我估計是陳林找來的,我前兩天去和他說了你的事,他說要為你出氣呢。”

何書秀嚇了一跳,順手在馬冬梅頭上拍了幾巴掌,“走,跟我見陳林去,你這妹仔怎麼這麼好事?”

陳林看何書秀上門,還以為是來感謝他的呢。“大哥,那個姓葛的快氣死沒有?”

馬冬梅趕緊打了個眼色過去。

陳林看何書秀嚴肅的臉色,感覺不對,嘿嘿幹笑。

“陳林,你幫我出氣,我本來應該感謝你的,頭天早上我也高興了幾分鍾,覺得姓葛的遭報應,可這心裏頭的高興很快過了,用糞水潑人家的店,那是賣吃食的地方,你說有多惡心?電線也剪了,周圍幾家全用不了電。做生意的誰不想賺錢?這一天到晚沒有生意,買回來的東西白扔,又要養人,還有房租水電,幾天下來虧好幾千呢,不能說人家對不起我們,我們就讓人垮呀。再說了,這錢人家虧了,也沒進我們的腰包,損人不利己的事幹來做什麼?你說以後你當老板了,碰上這樣的事煩不煩?”

雖然聽著是有些道理,可當著馬冬梅的麵,陳林的麵子掛不住。“好吧,算我多事,你繼續給姓葛的當孫子混下去吧,混得好過幾年就可以在城裏買房買車了。哎呀,我怎麼記得有人說過要烤出最好吃的肉,要在中山路有一家自己的店?我就不信給人打工能打得這麼全心全意,打出這麼高的水平?”

陳林戳到何書秀的痛處了,把何書秀當場嗆出一張大紅臉。自從葛冬和他重新簽訂合同後,他表麵上看不出有什麼變化,店裏該幹的他一樣不少幹,其實自己清楚費心的事他是一樣不幹了。他自己擺攤和剛給葛冬幹的時候,一有空閑就琢磨著怎麼弄出更好吃的東西,保證每個月都有新的燒烤品種上市,現在每天開攤就盼著收攤,烤羊肉烤魚肉無論什麼肉烤熟了就行,那些燒烤汁他嚐都懶得嚐一下。

陳林看何書秀答不上話得意了,“通告一聲,我家裏的房子這兩天開始封頂,最多一個星期我就可以回去驗收,要是沒什麼事,我不回來了,我得趕緊種靈芝種蘭花賺城裏人的錢嘍。”陳林翹起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馬冬梅拍了他一巴掌說,“有什麼得意的,不就是回家種地嘛!”

陳林說,“種地?馬冬梅,今天我正式邀請你和我回家看看,看看我是怎麼種地的,我過的是城裏人一輩子想過也過不上的日子。以後有空我也會到城裏來轉轉的,不為別的,看戲聽歌我才上來,我們不能光販票舍不得看戲啊。”

10.陳林的說道讓何書秀心裏發慌,想發火找不到地方發。他問麗敏,“我怎麼覺得現在過得沒以前有勁頭了?每天腦袋裏麵空空的,隻想早早把時間打發過去。”

麗敏說,“別對自己要求太高,你已經很能幹了。”

何書秀說,“我有什麼能幹的?這麼多年沒帶你去看過一場演出,公園也就談戀愛的時候去過一趟。”

麗敏說,“現在是為了多賺點錢嘛,以後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以後——這以後要等到什麼時候,等到我們頭發白了?不行,我得再好好想想這路子該怎麼走,你也幫忙我想想。”

“七公燒烤”刷新後重新開張,何書秀早早到店裏去,看到李興國和阿頌手裏拿著幾張表格,嘀嘀咕咕,一見他進門馬上用手遮住表格,何書秀沒往心裏去,進廚房忙自己的。

阿龍和馬冬梅在涮燒烤爐子。阿龍平時嘴巴就愛碎碎,見何書秀進來壓低嗓門說,“何大哥,知道他們忙著填什麼表格不?”

馬冬梅搶著說,“我看是準備登記結婚了。”

阿龍說,“錯,要是結婚還不大張旗鼓地宣布讓你準備紅包啊?他們是準備報名參加桃花節美食大賽,你們沒看到大街上到處打廣告——三月桃花開,賞花吃美食?聽說這次大賽東南亞各國都來參加,規模很大。葛老板說了,七公燒烤用雞皮蔥肉串燒做主打項目參賽。”

馬冬梅說,“不要臉,那是我們帶過來的招牌燒烤。”

何書秀心念一動,他說,“冬梅,走吧,今天我們就不在這裏幹了。”

馬冬梅先是吃驚,再是高興,“我早就不想幹了。”

阿龍張大嘴巴,不知道是哪裏說錯話把何書秀得罪了。

何書秀出來跟李興國說,“小李,今天我辭職,馬冬梅也跟前走,你跟葛老板說一聲。”

李興國和阿頌異口同聲,“你們要辭職?”

何書秀點點頭說,“我這個月隻幹了幾天,工資不用算給我了,這段時間你們生意也不好。馬冬梅小姑娘一個,你們看著辦吧。”

李興國說,“何師傅,你先別急著走,我跟葛老板說一聲。”

何書秀說,“不用了。”他邁著豪邁的步子踏出中山路,他想書本上說的破釜沉舟就是這樣一種狀態吧,近段鬱積的悶氣一掃而空,整個人輕鬆起來。馬冬梅說,“秀哥,我們回去重新把攤子擺起來,你放心,我比以前有經驗了,保證能幫上你的大忙。”何書秀說,“攤子是重新要擺起來的,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馬冬梅說,“還要選時辰?”何書秀說,“傻老妹,等我們在桃花節美食大賽上拿了獎,什麼都有了。”

何書秀很快弄到參加大賽的資料,當即報了名。正像阿龍說的,這個大賽規模很大,宣傳單上還說特別歡迎燒烤這類項目參加。何書秀拿著宣傳單去找陳林,“我辭工參加這個比賽了,你腦子活,幫我出出主意,做什麼才能出彩?單純烤幾串肉不值得拿出去和人家比的,要幹就幹別人沒幹過的,出絕活。”

陳林接過宣傳單翻看,“為了這個比賽你辭工了?”

何書秀說,“我還用得著騙你?連馬冬梅也跟著辭了。還要感謝你那天衰我的話,讓我下得了這個決心,這下好了,一切從頭開始,人有時候是要逼一逼的。”

陳林說,“哎喲,原來還有我的原因啊,這麼一來我壓力也大了,是要好好合計合計,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可做吃我是外行,光會吃不會做,過兩天我要回家看房子,你要不要隨我去走一走?民間也有不少好吃法呢,人家作家畫家經常到我們那個地方采風,你也去采采風,邊散心邊考慮。”

何書秀說,“也好,換換腦子,我隨你走一趟。”

陳林說,“要不你把嫂子孩子都帶上,冬梅也跟著一道,當是去度假了。”

何書秀說,“想法不錯,我把他們都帶去。”

陳林家沒車直達,下了車,還得走幾公裏的山路。馬冬梅說,“陳林啊,你家比我們那邊強不了多少,都是山,我最怕走這種路了,想帶些東西回家都懶得。”

陳林說,“不能讓你們走路,馬上有寶馬車來接你們。”

馬冬梅說,“你就吹吧。”

陳林說,“有什麼好吹的,這路本來沒這麼平整,我專門讓人修來走寶馬的。”

過了一會山路上駛來了一輛造型奇特的馬車,兩匹馬後邊拉著小房子似的車廂,有門有窗。來接他們的是陳林的堂弟。陳林拍拍車廂門說,“我老弟是個好木工,你們看這是不是寶馬?農家樂上馬以後,我就用這種馬車來接人。”

馬冬梅好奇地摸著馬車,笑著說,“真是寶馬呀。”

陳林的堂弟說,“走山路,坐我們的寶馬舒服,灰塵小,還可以慢慢看風光。”

何書秀拖家帶口跳上馬車說,“陳林,你腦子裏琢磨不少東西嘛。”

陳林得意地說,“我是靠腦子吃飯的。”

遠遠看得見陳林家的新樓,是一幢黃燦燦的木樓。樓邊碼著一堆青瓦片和拆下來的木樁,一個老頭坐在石板上曬太陽,陳林叫了一聲“爸”,老頭站起來笑眯眯衝大家點頭。

陳林指著新樓前邊幾間矮矮舊舊的泥坯房說,“這是我家的老屋,新樓起好了,老屋拿來做靈芝房。”他領著大家參觀舊房子,裏麵堆了好些爛木頭。“別看這些爛木頭,不便宜咧,我特地請人從老山上扛回來的,都是在山上老死黴爛得三四分的金岡木,在上麵長出來的靈芝跟野生野長的沒什麼兩樣。”

陳林安置一群人住進新樓,新樓本來就是按照旅館的格局來建的,有三人房、雙人房、單人房,每個房間都有衛生間。“你們是頭一拔住進來的客人,給我先長長人氣。”陳林又特地問馬冬梅,“怎麼樣,過得你的眼吧?”

馬冬梅說,“這麼多間房子,你有把握把人招來這裏住?”

陳林說,“當然有把握了,我沒招都經常有人上門來找地方住咧,這裏風景好,一年四季都有人來遊玩,天時地利,加上我倆人和,什麼都齊了。”

馬冬梅歎了一口,“陳林,你這樓如果是建在城裏就好了,哪怕是建在城裏的一間房也好。”

陳林不屑地撇撇嘴,“就是有人來跟我對換,我也絕不會換的。”

晚上陳家宰了一隻小豬,還叫了幾個親戚過來一起喝酒。豬是白切做法,一碗碗肥瘦相間的豬肉、豬下水擺了一桌子。雖是小豬肉,沒有一點腥氣,豬肉香甜,肥肉脆口,何書秀對這豬肉馬上產生了濃厚興趣。一個陳家親戚介紹說,“這豬我們叫瓜豬,長不大,最重也就十來斤,吃的是紅薯葉和山上打來的豬草。”

“瓜豬,我怎麼以前從來沒聽說過?”何書秀問。

陳林說,“都快絕種了,沒人願意養,長得慢,個頭小,我爸在家閑著沒事,養了十來隻。”

何書秀說,“太可惜了,我還想試試烤這小瓜豬,看味道怎麼樣呢。”

陳林說,“沒問題啊,明天烤一兩頭試試。”

何書秀想如果在美食節上烤豬,即使這豬肉珍貴,也還算不得出眾。

吃完飯,陳林領著大家爬到木樓頂上乘涼。“我家的樓是村裏最高的,在這裏看得遠,誰進村我們第一個瞧得見。”

半個月亮爬上來,村裏有忽近忽遠的笛聲,陳林說,“現在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吹笛子的大多數是老人,吹來解解悶。”他也掏出一根笛子,與遠處傳來的笛聲相和,笛聲悠揚清徹,連風都格外清涼了。

何書秀心癢癢的,“陳林,讓我來試試,你教教我。”

陳林就笛子的構造功能解說了一番,何書秀迫不及待將笛子湊到嘴邊,吹出兩三聲輪胎漏氣的聲音。

麗敏和馬冬梅撲哧笑了。麗敏說,“行了,行了,你這個年紀再學就難了。”

陳林說,“不難,不難,哪要看誰做老師。”他讓何書秀把手放在他的腹部上感覺一下。他吹了一首《牧民新歌》,何書秀感覺到手掌上下如波浪起伏,時快時慢,時大時小。“這吹笛子,要求手指頭動作幹淨、利落、有彈性,運舌要求力度平均、節奏平均,嘴唇要注意風門大小,每天找時間練練,裏麵的道道自然能琢磨出來。”

何書秀一大早起床操練,在屋頂上吹了半個鍾頭,終於發出幾個完整的音節。陳林的父親比他起得還早,攆著一群小豬娃往上山走,遠遠看去像在放羊。一個靈感撞上何書秀,他大聲地叫喚陳林的名字。陳林聽那聲音,以為房子著火了,穿著短褲跑出房來。

“陳林,我要創造燒烤界的奇跡,一個人同時烤一百頭小瓜豬。”何書秀大聲嚷著。

陳林雖然睡意朦朧,聽這想法也忍不住伸出大拇指,“絕,我走完這周圍的二三十個村寨怎麼也要給你湊夠一百頭瓜豬。”

何書秀說,“太好了,太好了,你想想看,那場麵該有多大——一百頭烤得黃爛爛的小瓜豬,空氣裏都是香噴噴的味道,陳林啊,我現在手打抖呢。”

陳林說,“別激動,我家那十幾頭豬先交給你做試驗。”

何書秀又把笛子放到嘴邊,心裏頭激動,氣十足,吹出幾個高亢的音。陳林說,“別一下吹過頭了,再吹下去,嘴巴麻了,吃什麼都吃不出味道來。”

當晚,何書秀在陳林家院子中間試烤小瓜豬。所有人像露營一樣圍著炭火,馬冬梅和陳林說悄悄話,麗敏逗著孩子玩,還有一些陳家的親戚在聊天擺古。何書秀調節炭火的溫度,慢慢地轉動豬身,豬皮漸漸現出金黃色,發散的香味讓每個人忍不住吞口水。當何書秀那一句“行了,烤好了”終於說出來時,大家一哄而上,肉還燙嘴得很,就已經被瓜分得剩一隻骨架了。和何書秀估計的差不多,這瓜豬烤出來的味道和一般豬肉有明顯區別,有雞肉的香甜,一點不肥膩,他信心更足了。

陳林舔著油汪汪的指頭說,“珍貴的瓜豬加上何大哥的手藝,再加上一百頭的氣勢,這個美食大賽的大獎我們是拿定了的。”

11.何書秀和陳林一道跑了附近十幾個村,搜羅了百來頭瓜豬,暫時由陳林的父親代養。

回城後,何書秀忙著招聘打下手的小工,購買燒烤的器具和材料。這些陳林幫不上忙,但他可不願意閑著。他見每天報紙上都在宣傳即將到來的桃花節美食大賽,就打熱線電話給報社,說有人打算在美食大賽上烤一百頭豬,而且是快絕種的小瓜豬。這果然引來注意,記者找上門采訪何書秀。陳林像經紀人一樣替何書秀接待記者,詳細介紹了何書秀的創意來源,瓜豬的產地品質等等。何書秀隻插了一句話說自己的燒烤牌子叫農夫燒烤。

這記者也是個老練的記者,像誘供一樣問他們打不打算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要不要呼籲相關部門關注快要絕種的瓜豬,陳林當然順著這些“提示”一一作了解答。第二天,報紙出來,好大一塊版麵,標題是燒烤民間大師何書秀和他的瓜豬情結。其他媒體見了報道,也紛紛找上門來采訪,何書秀是一豬未烤先揚名。

美食節開幕那天,何書秀、陳林、馬冬梅和所有小夥計穿上傳統的民族服飾,攤位上打著農夫燒烤的大招牌。因為他們的“先聲奪人”,美食節組委會特地給他們劃出相對來說較大的地盤,農夫燒烤的炭火還沒燒紅,很多人拿著報紙來找吃的了,還怕吃不到,紛紛要求先交訂金。

何書秀大汗淋漓地在一隻隻烤豬中跑動,像一隻在花叢中辛勤采蜜的蜜蜂。

賞桃花的都是結伴來的,親朋好友三五成行,來買烤豬肉也不是一斤兩斤地稱,是半隻半隻地稱,麗敏馬冬梅一個稱肉一個收錢都要忙不過來了。陳林負責發傳單,還拿了一隻話筒,時不時發布即時新聞,例如,“剛才有一位大哥買走一整隻陳皮烤瓜豬,說是回家孝敬父母的,孝心感人啊”;再例如,“小朋友最喜歡吃的蜜汁烤瓜豬新鮮出爐了,帶小朋友的家長可以把小朋友帶過來免費嚐一嚐”……

陳林嘴忙手忙,眼睛更沒偷懶,他看到有兩三人到燒烤攤上買了幾回烤肉,人越多的時候越往前湊,一開始他懷疑他們是三隻手,找人多的地方下手。有一人像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長得太英俊了,不像是小偷,更像是演員,還真讓他想起來是誰了,他心撲咚一下,趕緊到馬冬梅她們那去,讓馬冬梅查一查收的錢。那些收到的一百元鈔票裏麵果然有六張是假鈔。馬冬梅氣得哭出來。陳林說,“不哭,我知道是誰幹的,我找他去。”

陳林專往熱鬧的地方去,找了幾個地方,終於看到剛子混在人堆裏,他偷偷地尾隨著來到另一個攤麵跟前,也碰巧得很,是李興國和阿頌他們的七公燒烤,這攤前的人也不少。剛子舊技重演,掏出一張百元大鈔要買人家的雞皮蔥肉串燒,阿頌剛把錢收下,他又說有零錢了,讓人家還他的整錢。陳林衝上前去說,“注意,他用的是假鈔。”阿頌一驚,把剛要遞出去的錢收回來。剛子轉頭尋找說話的人,看到陳林,眼裏流出惡毒的恨意。陳林扭住剛子的胳膊說,“你們趕快幫忙叫警察。”突然間,幾個人從人堆裏衝上來要把剛子“救”走,陳林死拽住剛子的胳膊不放,其中一人躁了,掏出一把刀子往陳林身上捅了幾下,陳林捂著肚子倒下。剛子和那些人飛快地竄入喧鬧的人群中。

農夫燒烤那頭正是最高潮階段,七八個評委到攤上來現場品嚐評分了。麗敏和馬冬梅停止零售,圍上去看評委們抽樣品嚐,眾評委打出了九點六分,十分是滿分。圍觀的群眾給以熱烈的掌聲鼓勵。

美食大賽農夫燒烤的百頭小瓜豬搶購一空,農夫燒烤成為名符其實的燒烤大王,烤瓜豬被評為最佳美食產品。第二天報紙上登出何書秀烤肉的照片,文章說他弘揚了民族美食文化,倡導綠色食品,何書秀成了明星。

很多有錢老板像當初葛冬一樣找上何書秀,要和他合作。何書秀這次學精了,找了律師,讓對方按照他的條條款款來辦事,很快的,何書秀作為股東的農夫食品公司注冊了。三家農夫燒烤店同時開業,其中一家旗艦店就在中山路上。另有簡易的連鎖店快速在市區鋪開,幾乎每一條馬路上都有農夫燒烤的攤子,攤麵簡單,就一個燒烤架子,不提供桌椅,顧客可以像買包子買熟食一樣把燒烤打包走。這些經營模式當然不是何書秀腦袋裏能夠想得出來的東西,是他合作夥伴們的事了。

何書秀負責研製燒烤醬和培訓學員。燒烤醬出了十幾個品種,吃燒烤吃麵食吃雞吃魚通通可以買回去當佐料,這東西賣得好,不再靠何書秀用大鍋頭來人工熬製,機器批量生產,流水作業,用精美的玻璃瓶子真空包裝。何書秀有專門研製醬料的實驗室,不需親自動手,隻需動動嘴,一是用嘴指點手下人動手,二是用嘴嚐嚐味道。由於隻需動口不動手,何書秀那雙長期被油鹽醬醋泡得粗黑的手,漸漸褪去糙黑,顯露出白晰的肉色。何書秀把這雙手伸給麗敏看說,“這還像一雙勞動人民的手嗎?”麗敏說,“一點不像,這雙手的主人應該是個教授。”麗敏這麼一說,何書秀心生驕傲,卻故意歎一口氣,“唉,明天還得去給那些孩子上課,我得準備一下。”

何書秀的另一任務是培訓員工。那些員工的年紀和他當年進城一般大小,看氣質長相大多也出自農家,對著他們講課他特別樂意將自己知道的傾囊相贈。第一堂課他總喜歡拋出一個問題,“你們想不想自己當老板?”總有一兩個調皮的回答,“想”。何書秀聽到答案臉上掛笑,“想就要好好學習,我以前可從來沒有人來指點,全靠自己一點點摸索出來的,你們有福了。”說完他的表情嚴肅了,“下麵開始上課,誰知道燒烤有哪些種類?”新學員自然沒有一個回答得上。何書秀身穿白大褂,頭戴白帽,先給理論,再指導實踐。“最普遍的是素燒,既然是素的,就是說你烤的東西不需要任何調味,直接在火上燒烤,一般能這樣燒的以魚蝦類為主,可保留原味,又可以去腥。其次是鹽燒,就是用鹽抹遍食材全身再燒烤,主要也是適於魚類及海鮮。還有味噌燒,你們可能不常聽說這個詞,其實也簡單得很,一麵燒烤一麵塗上鹽與醬油,再塗上味噌來增添風味,其中以魚、豆腐和白蘿卜……

學員們都覺得何師傅的燒烤技藝是沒說的了,課也上得有水平,就是有點反感他對鋼琴的推祟,他們覺得烤肉和鋼琴這兩者之間隔得太遠了,何師傅非得把它們拉到一塊。何師傅跟大家說,“烤肉是我們的本職工作,可每個人都要有一項業餘愛好,最好是能培養藝術細胞的愛好,比如說彈鋼琴,大家業餘沒事就去學學鋼琴吧。”何書秀不止說一次,他在課間還要揪住一些員工說,“你們想學,我可以教你們入門,彈鋼琴好,很好。”

學員們私下裏議論說,“何師傅那手指頭粗得跟擀麵杖一樣,一根能管兩個鍵,鋼琴能彈得好嗎?等我當了老板,賺了大錢,才不學這破玩藝,找累啊?”

何書秀本來是想將吹笛子的技藝學好的,可麗敏說吹笛子上不了大雅之堂,現在又不缺錢了,買台鋼琴吧。何書秀想想也是,鋼琴是一門多麼高深高雅的技藝呀,村頭的農民都可以吹笛子,鋼琴就不行,它不可能擺在田間茅舍裏,是另外一種境界了。何書秀雖然不知道曲高和寡這個成語,但就是衝著這心理買了一台鋼琴,還從藝術學院請了一位專業老師來教他們夫妻倆,每星期上兩次課。鋼琴買了,老師請了,學習卻成了何書秀的一塊心病,太難了,入門第一事記鍵盤的位置為難他了,好不容易記全了,左右兩隻手12345往鍵上走又亂了。何書秀能將“小蜜蜂”和“聖誕鈴聲”彈出來,就不再學了。這並不防礙他對別人宣揚彈鋼琴的好處和他對鋼琴的喜愛,有一期報紙宣傳“農夫燒烤”,還上了一幅他彈鋼琴的照片,擺的架式還真像一個鋼琴大師。

12.馬冬梅沒有加入表哥如火如荼的燒烤大業中,她跟何書秀要錢,去學了三個月的美容,然後再借了一筆錢,開了一間叫梅梅的美容院。梅梅美容院不靠大街,是一個單位把圍牆拆了建起來的,二十平方的門麵擺了三張美容床,用簾子來分隔,擺了消毒櫃,還在角落搭了洗手間,一間房沒有半點多餘的空間。馬冬梅隻雇了一個叫阿珍的姑娘做幫手,如果有三位客人同來,其中一位隻能躺在床上等著。不過,三位客人同來的情況從來沒有過。

新店開張的時候,冬梅和阿珍到附近幾個單位上發放優惠券和宣傳廣告,還蠻有效果,上門來打聽的顧客都說這裏近,方便,中午不用回家,在這裏做美容權當午休,當然她們首先拿著優惠券試冬梅和阿珍的手法,覺得手法過關了,才決定開不開卡。試做幾十號人,冬梅好歹將其中幾個變成開大卡的固定客人。有了固定客人冬梅心裏才有了底,這房租水電加人工,一個月也要開支兩三千呢,靠散客是賺不來的。

年輕姑娘是舍得花錢的主,用的是冬梅口裏推薦的好產品,可她們手上的錢經常是緊張的,一般辦小卡。阿姨們相對來說手頭比較寬鬆,但人生經常驗往往讓她們把錢包看管得嚴,她們自己帶了美容產品過來,冬梅隻能收手工費,這手工費再便宜不過,辦卡才十元一次。所以,馬冬梅更喜歡年輕的姑娘,做美容的時候聊天也容易聊到一塊。不過,大客戶往往出自阿姨這一群人裏,偶爾一個把冬梅她們諸如年輕、保養得好這類恭維話聽進去了,馬上掏錢辦張大卡。

馬冬梅按眼下每月的收支算了一筆賬,她至少得要一年多才能把欠表哥的錢還上,可麗敏嫂子說了,如果一年還不上,就不用還了,嫂子自動成為美容院的股東。馬冬梅想美容院隻能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她是獨一無二的老板,她不去摻合表哥他們的燒烤店,他們也別來摻合她的美容院。

中午時間客人最喜歡來做美容,來了躺在床上睡覺,睡醒美容也做好了。今天天熱特別熱,水泥路曬得發亮,都過了午飯時間店裏沒有一個客人,店裏熱得像蒸饅頭。沒有客人馬冬梅是不讓開空調的,她和阿珍倚在門邊,靠偶爾過來的涼風下汗。馬冬梅的發型變了,垂肩的卷發,身型也變了,整個瘦削了一圈,臉蛋變白了,這得益於每個星期定期的美容護理,不管生意怎麼樣,她的護理是保障的,閑下來就讓阿珍替她洗臉敷膜。

一個中年男人經過梅梅美容院的時候掃了馬冬梅她們一眼,然後停下來,他一隻手拿著皮包,另一隻手抹頭上的汗水,“洗一個臉多少錢?”馬冬梅一下反應不過來,因為她這店裏從來沒有接待過男客人。阿珍在別的美容院做過,馬上笑咪咪地說,“老板,進來吧,有高中低三個檔次,你可以選。”男人聽了,邁進店內。阿珍讓男人在最裏頭那張床躺下,拉上簾子。馬冬梅把空調打開。

阿珍幫男人洗臉,他們聊天的聲音從簾子裏傳出來。男人問阿珍是哪裏人多大了每個月工資是多少。聽了阿珍的回答後又說工資太低了,以後我看有合適的幫你再找一份工。阿珍高興地說謝謝。臉洗完敷上麵膜,阿珍從簾子裏走出來了。男人在裏麵嚷嚷,“咦,怎麼走了,你們不幫按摩嗎?別家美容院都有按摩的,卷頭發的妹崽你來幫我按一下。”

卷頭發妹崽是馬冬梅,她愣了幾秒,應了一聲,“來了,來了”。她是老板,她要比阿珍表現更老練才對。

男人說,“多按按肩膀,肩膀累呢。”

馬冬梅按摩學了點粗淺的皮毛,好在力氣大,兩手抓捏下去,男人舒服地哼哼起來,他抓著她的手往頸窩下帶,“這裏也按按。”男人哼著哼著鼾聲起來了。按了半個鍾,馬冬梅滿頭大汗從簾子裏出來,男人仍舊在睡。馬冬梅低聲跟阿珍說,“如果等下有女客來,我們肯定留不住了,誰願意和個男人躺一塊呀?”

阿珍說,“兩個女客也抵不了一個男客,隻要我們嘴巴甜,男客人掏錢掏得爽快。”

馬冬梅說,“人家不會說我們這個店不正經吧?”

阿珍說,“切,管別人說什麼,賺到錢才是正經。”她丟了一個眼神往簾子那頭,“等會別放過啊。”

男人睡了一個多鍾頭才醒了,咳嗽下床,嚷著睡過頭了。馬冬梅暗暗慶幸這時間正好沒其他客人來。男人遞給馬冬梅一張一百元的票子,順式捏了她的手一把說,“不用找了,我有空再過來,改天請你們吃飯。”

阿珍說,“別騙人了,你連我們的電話都不知道,怎麼請我們吃飯,還不如在我們這裏辦一張大卡實在。”阿珍扯了扯馬冬梅的衣角。馬冬梅笑著說,“是啊,大哥,我們哪有空出去吃飯,你不如照顧我們的生意,經常上我們這,我們也想經常見到你呀。”馬冬梅說完這話,身上的肉發緊。

男人笑逐顏開,掏出五張一百元放在桌上說,“夠了嗎?我先辦五百元的卡。”

馬冬梅把錢點了點,掏出一張卡片,在抬頭上要寫男人的名字,“老板貴姓?”

“我姓吳。”

馬冬梅寫下吳先生三個字,把卡片遞給男人,男人摟摟她的腰說,“我還拿什麼卡,留在這吧,我有事得走了,過幾天再來。”

男人走了,馬冬梅把空調關了,她仍舊坐回門邊的凳子上吹風。她吃驚的是,從剛才到現在,男人一直在她身上揩油,她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有一種心理,摸就摸吧,隻要掏錢就行。

阿珍說,“我說吧,男人掏錢就是爽快。”

馬冬梅說,“我們這是不是在勾引男人呀?”

阿珍說,“要勾引也是他們勾引我們。”

馬冬梅說,“我怎麼覺得這樣下去,以後都沒法嫁人了?”

阿珍說,“想這麼遠幹嘛?隻要手裏攢了錢嫁到什麼人都不怕。”

馬冬梅說,“真的?為什麼?”

13.一個郵遞員從摩托車上卸下一隻大紙箱,站在陳林家的院門外喊,“收包裹了。”

有人應了一聲,邁著顫微微的步子跑出來,是陳林的的父親,他簽字從郵遞員手中接過包裹。

木樓頂上有人喊,“爸,是誰寄的?”

陳父抱著紙箱往樓上走,邊走邊說,“是何書秀寄的。”他爬到樓頂,把紙箱往陳林的麵前一擱說,“蠻沉的,我看看寄了什麼好東西。”老人從箱子裏掏出兩本書,四瓶燒烤醬,十盒蜂皇漿。

兩本書由彩頁構成,專門介紹各種燒烤的做法還有調料的吃法,封二有作者何書秀的照片和簡介。“何書秀出息大了,都出書了。”陳父說。

木樓頂上種滿了各色蘭花草,陳林正在給一株綠雲分盆,他從花叢中抬起頭,臉色蒼白,額上布滿豆大的汗珠,他連續咳了幾聲。陳父上前從旁邊一張小茶幾上拿起一盅水遞過去,“你身子還沒大好呢,別累著了,休息一下。”

陳林坐到地上,喝了兩口水說,“爸,你看我是不是也要出一本書呢?跟人家說說怎麼種蘭花,怎麼種靈芝,你也可以出一本,介紹怎麼養瓜豬。”

陳父說,“能出怎麼不出呢?起碼留給後人看,也知道我們家有能人。”

陳林笑了,“爸,你還當真呀?何大哥他們喜歡熱鬧,就讓他們在城裏熱鬧吧。能人不靠出書,等我身子複員,阿林農家樂開門迎客,那時候你才知道什麼叫能人。”

陳父說,“唉,說實話,如果你身體好些,我都勸你上城裏去,在我們這窮地方呆著,冷冷清清的,你說話除了跟我這個老頭子,還能跟誰說?”

陳林說,“爸,那種熱鬧我嚐過了,嚐過就行了。”

陳父說,“我看你是心口不一。”

“為什麼?”

“要是鐵了心呆下來,你為什麼不討個老婆過日子?和你同年紀的那幫小子,誰不拖兒帶女了?我看下田村那個叫楊月姑娘不錯,以前劉嬸提的她家侄女也不錯,人家都主動上我們家好幾趟了。”

“就她們?算了吧,呆頭呆腦的,什麼世麵都沒見過。”

“那些見過世麵的誰又願意到我們這窮山溝裏來和你過日子?”

“爸,你以前罵我連笛子都吹不好,搞不好討不到老婆,看來是說準了,現在我不是吹不好,是徹底吹不了了,這肺上給人紮了幾個洞,到處岔氣。”

“不著急,不著急,你先養好身子,別人早都誇我有個能幹的兒子了。”

“真誇了?”

“那還有假!這幢木樓難道是紙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