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生新浩歎悲情舊曾經(2 / 2)

《陰陽眼》的主人公也是“外公”,一個不知名的“外公”。因為外公六歲的時候得了一場怪病,喝了瞎子柳青榆算出來的公田廟臭鹵,命是保住了,但眼睛很奇特了,一隻眼睛充滿陽光,一隻眼睛陰森森寒光逼人,使他具備了既能看人又能見鬼的特異功能。外公用他的特異功能幫助很多人做了“關目山”,化險為夷。但由於他的多事好情,人來瘋似的泄露了天機,隨隨便便將土地公公真神看打麻將後癮的事廣為宣傳,惹下了殺身大禍。原本每年都要疼一次的闌尾炎後遺症,這一次,連可以“醫國”的陳醫國醫生也束手無策了。穿越陰陽二界的外公在性命之虞之際,也不得不雙手合十對天地作揖,向鬼神求饒,“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從“我有罪”到“對不起”,兩個外公的不同人物性格躍然紙上。“我有罪”是生明大對一輩子經曆的懺悔,既有原罪又有本罪。“對不起”則是不知名的“外公”對無心過失的告饒。宋瞎子直接判了不知名的“外公”死刑,並一語點破個中玄機是“既得罪群眾,又得罪幹部”,在劫難逃,死路一條。生明大雖然老境淒慘,可以算是老死;但不知名的“外公”應該是病死,是禍從口出而死,起因僅僅是無意說了土地公公真神擅離職守!退一萬步說,即便算是有罪,也罪不該死啊!!!

《李大橋的女人》的主人公範冰,從解放前大戶人家的黃花閨女胡千金,到解放後形如僵屍的範老婆子,其被侮辱與被欺負的一生令人噓烯不已。雖然年輕時曾有過對革命的憧憬,陰差陽錯隻在一瞬間,隨即跌落到那個滾滾紅塵中。國運不濟.,民墜塗炭,弱女子更是不能幸免。妓女般的生活一晃就晃到了紅衛兵來了,當她把用身體換來的金銀財寶扔進南澄子河裏的時候,她不是日本娟寮土妓阿幸,也不是中國青樓名妓杜一十娘,她有滿腹的辛酸無處訴,她連一個明確的怨恨對象都沒有,形如稿木,心若死灰,欲哭無淚。從被捉弄詐屍,到最後的終於死掉,鄉親們慶幸的是她沒有變成僵屍,因為僵屍見人會一撕兩開。如果她萬一變成僵屍,她會把侮辱與欺負她的人撕成兩開嗎?我希望她會!關鍵的是,那麼多該撕的人,她撕得過來嗎?

作者一直在控製著文字情緒,站在他特有的文化視角,給我們講述一個個發生在“他”身上,“他”周圍,“他”所經曆的事情。對早逝母親的深切懷念,對辛苦勞作多能多技的父親由衷的敬佩和向往。但就在這貌似童心、童趣的輕鬆文字背後,我看見的是時常閃爍淚花的作者的眼。我忽然想到,或許隻有弘一法師“悲欣交集”的絕筆醒言,方可概括徐曉思蘇北裏下河曆史風情係列文字。用浸透慈悲的佛陀文腔堆砌成淒淒惶惶的瑣呐聲,夾雜著悲槍、蒼涼,直指人心深處的震顫和震撼。即便有短暫的歡樂和喜悅也是沒有根的浮雲,倏的就不見了,連點綴都算不上。因為這些個東西原本就不屬於他們,不屬於他們那個世界。一曲悲歌始終縈繞在耳旁,我竟讀出了一聲浩歎,那是關乎黎民蒼生的,是屬於徐曉思悲憫情懷的。這種悲天憫人是作者的包容,是作者的人格,是作者的性緣。這樣的人性格局使得作品中的人物和事件都披上了一層被理解、被寬恕、被同情的意味。這是獻給終將逝去的時代一曲無盡的挽歌!

掀開沉重的一頁,我們欣慰地看到,作者的小說內容已有拓展,從過去寫到了現在,從農村轉移到了鄉鎮,《小鼓手》的故事仍在繼續。我們隻有一點小小的希望、小小的企盼,在新的時代,應該可以有更多的人性曙光照耀作者的文字。

我不是小說家,也不是小說評論家,因和作者有更多的思想交流,對小說中的人和事有更深層次的了解和感受。發生在小人物身上的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即便是生死枚關的大事情,也是多麼的微不足道。無論是轟轟烈烈,還是默默無聞,黎民蒼生就是這麼一生,草木一秋,一地雞毛。過去的終將過去,認命也好,不認命也罷,佛說,這就是“劫”。祈禱他們出離生死,超脫輪回,入於涅梁吧。一聲浩歎,可以是他們發出的,也可以是讀者諸君發出的。

是為序。

甲午夏至於琅哪登堂

(趙明,中國書協會員,揚州市書法教育專業委員會高級顧問,臨沂市博物館學術顧問,臨沂大學兼職教授,職業書法篆刻理論教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