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可以就你已經知道的我的最近那篇論文作些補充,也就是說,大致弄清是誰創造了猶太人的性格,得出了猶太人是摩西創造的這一結論。那個摩西是個什麼人?他又做了些什麼?某類曆史小說回答了這個問題。摩西不是個猶太人,而是一個出色的埃及人,出身高貴,是個教士,也許是王朝中的王子,一神論熱心的支持者。一神教的阿孟霍特普四世法老①在公元前1350年創造了一種國家宗教。法老死後,這種新宗教也衰落了,第18王朝滅亡了,那個雄心勃勃的人失去了一切希望,決定離開祖國,給自己找到新的臣民,把自己的先人的傑出宗教傳授給他們。他甚至屈尊住在一個閃米特人的部落(這個部落是和喜克索人②同時來到那個地方的)裏,領導他們擺脫了奴役,奔向自由。他傳授給他們一種宗教,即神聖化的阿吞教③,把割禮引入他們當中,作為祝聖的一種證明和辨認親朋的辦法,於是,埃及人的這種習俗也成了他們的習俗。這就是猶太人後來所自我誇耀的東西,也就是說,他們的神雅赫維④,選擇他們作為他的優秀臣民,擺脫了埃及,真正達到了摩西的目的。他憑著這種選擇和新宗教的威力,創造了猶太人。

① 即阿肯那頓,古埃及第員願朝國王,建立了對阿吞神的崇拜,因而取名為“阿肯那頓”,意為“對阿吞神有益的人”。

② 公元前18世紀侵入埃及的閃米特人。

③ 古代埃及宗教,信奉太陽神。

④ 以摩西為啟示的、猶太人的上帝的名字。

這種猶太人像古代的埃及人一樣,難以忍受阿吞神的信仰和要求。一個博學的基督徒,塞林,不乏證據地論證說,幾十年後,在一個民族的崛起過程中,摩西被打敗了,他的宗教也被拋棄了。這個來自埃及的部落後來不得不和別的部落聯合起來,他們互相通婚,生活在米利安人的疆土①上,接受了西奈山上一個類似伏爾甘②那樣的神,並且崇拜他。這一點好像可以肯定。原始的雅赫維神成了猶太民族的國家之神,但摩西的宗教並沒有滅亡,人們對它和它的創造者仍有所了解。傳統把摩西的神與雅赫維混合了起來,把擺脫埃及的功勞歸功於他,並把摩西與米利安的雅赫維神的神父也混合了起來,那些神父把“這個神”引入了以色列。事實上,摩西從來沒有聽說過雅赫維,猶太人也從來沒有越過紅海,從來沒有到過西奈半島。雅赫維由於盜竊了摩西的神而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那個最古老的神永遠站在他的後麵,七八個世紀以來,雅赫維甚至成了摩西的象征。摩西的宗教最後作為一種半滅亡的傳統強加於人,這種宗教的形成過程是非常典型的,它無非是重複另一種更加古老的宗教。宗教應將其強製性的威力歸功於“禁欲者的返回”。這是對人類曆史已經消失的、極為有用的古老程序的模糊回憶。我在《圖騰與禁忌》一書中已經說過這個問題。現在,我把它歸納為一句格言:使宗教變得強大的,不是它的“真正”事實,而是它的“曆史”事實。

你看,露,這句格言完全把我迷住了,現在,我們不能再在奧地利宣布它,讓精神分析受一個優先考慮天主教(它統治著我們)的政府公開懲罰。正是這種天主教保護著我們免受法西斯的傷害。而且,摩西的故事曆史基礎不太堅固,不足以作為我極為敏銳的直覺的基礎。所以,我保持沉默。我隻需相信自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這個問題糾纏了我一生。

①在巴勒斯坦和阿拉伯西海岸之間。

②羅馬神話中的火神。

請原諒,非常想念你。

你的弗洛伊德

⑧露致弗洛伊德

格廷根

1935年5月4日

親愛的弗洛伊德教授:

......我忍不住不斷地思考那封信。我首先認為,摩西的故事有一個非常特別的地方,因為一個獨一無二、統治世界的天才決定了一切。雖然所有的種族都混雜在了一起,他還是可以部分地把它強行......

為什麼我不能親眼見你一麵,哪怕隻有10分鍾?———見一見掌握了我的生命的“父親的臉”?

你的露

⑨弗洛伊德致露

維也納,ⅩⅨ,斯特拉塞路47號

1935年5月16日

親愛的露:

活了這麼久(就像我這樣,79歲了),終於收到了你的一封信,還有一張照片———不管是什麼樣的照片!我也寄給你一張我的照片。人要多麼善良和幽默才能忍受可怕的衰老?......

別指望我能給你什麼智慧的東西。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做成什麼事———我想是做不了了———我的健康那麼差,我做不了了。我的健康,顯然就像那些晦澀的古書:數量越少,價值越大。當然,我越來越依靠安娜的照顧,就像墨菲斯托菲裏斯①。

最後,我們還是得依靠我們所生的孩子。

總之,生下這些孩子的確很明智。

我想大聲地告訴你,我是多麼關心你的健康。

你年老的弗洛伊德

(選自《弗洛伊德書信集———1912—1913日記》,

法國GALLIMARD出版社1992年版)

①浮士德傳說中的魔鬼精靈。

二、參考書目

為了寫這本書,我閱讀了露的大量作品,她的作品非常多。我也重讀了尼采(沒有全讀)、裏爾克(很多)和弗洛伊德(更多)的作品,還查閱了有關露的極其豐富的資料。由於我並不打算寫曆史著作,所以懶得對每一行都加注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