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李季蘭:虛名達九重下的寂寞(2)(1 / 3)

這天天氣薄陰,秋風送涼,李季蘭正獨坐雲房,暗自為朱放的久無音信而悵然。忽聽門外有客來訪,打開門一看,是一位清秀俊逸的青年男子。李季蘭請客人落座,先是客套一番,繼而敘談各自在宮觀和寺廟中的生活,談得十分投機。

兩人又是一見如故,很快墮入情網。陸羽經常抽時間到李季蘭處探望,兩人對坐清談,煮雪烹茶。先是做談詩論文的朋友,慢慢地因兩人處境相似,竟成為惺惺相惜、心意相通的至友;最終深化為互訴衷腸、心心相依的情侶。好在當時道觀中泛交之風盛行,所以也無人強行阻止李季蘭與外人的交往。

陸羽是個多情而體貼的情人,對李季蘭一生不離不棄。一次李季蘭身染重病,遷到燕子湖畔調養,陸羽聞訊後,急忙趕往她的病榻邊殷勤相伴,日日為她煎藥煮飯,護理得悉心周到。李季蘭病愈後特作了一首《湖上臥病喜陸羽至》的詩作,抒發了病中喜逢知己的喜悅和感動。

昔去繁霜月,今來苦霧時。相逢仍臥病,欲語淚先垂。強勸陶家酒,還吟謝客詩。偶然成一醉,此外更何之?

作為一個女道士,李季蘭能得到陸羽如此熱情的關愛,心中自是感激欣慰不已。其實,當時李季蘭所交往的朋友並不在少數,《全唐詩》中就收錄有大量與諸友互相酬贈的詩作,這群朋友中,有詩人、有和尚、有官員、有名士,他們多因與李季蘭談詩論道而成為朋友。

但若講到知心密友,就非陸羽莫屬了,李季蘭與他除了以詩相交外,更有以心相交。

想必李季蘭自己心裏也很明白,在眾多的情人之中,唯有陸羽才是她一生不渝的知己。但就連這僅有的一個有情有意不離不棄的人,也礙於門戶不能結為夫妻。

◆不隨東風任意飛

李季蘭和陸羽還有一位共同的好友,就是詩僧皎然。皎然俗家姓謝,是大詩人謝靈運的十世孫,出家到梯山寺為僧,善寫文章,詩畫尤為出色。皎然本與陸羽是好友,常到龍蓋寺找陸羽談詩,有段時間卻總找不到陸羽,於是寫下了《尋陸羽不遇》一詩:

移家雖帶郭,野經入桑麻。遷種籬邊菊,秋來未著花。叩門無犬吠,欲去問西家。報道山中去,歸來每日斜。

陸羽究竟到山中去做什麼呢?經皎然的一再盤問,陸羽才道出是往玉真觀探訪李季蘭去了。後經陸羽介紹,皎然也成了李季蘭的詩友,常常是三人圍坐,相互詩詞酬答。

不知不覺中,李季蘭又被皎然出色的才華、閑定的氣度深深吸引住了,常常借詩向他暗示柔情。李季蘭將信紙折成雙鯉之狀,腹中藏匿詩文。這首《結素魚貽友人》寫得很俏皮:

尺素如殘雪,結為雙鯉魚。欲知心裏事,看取腹中書。

皎然卻已修煉成性,心如止水,不生漣漪。他在接到這樣的書信後,揮筆寫下一首詩表達自己的心意,這首詩就是著名的《答李季蘭》:

天女來相試,將花欲染衣。禪心竟不起,還捧舊花歸。

此詩典出佛門公案“天女散花”:維摩詰室有位天女,見眾菩薩和大弟子們說法,有心試驗他們的法力,便將天花灑到眾菩薩和大弟子們的身上。天花落到眾菩薩身上都紛紛墜落了,但落到大弟子身上卻粘著不墜。大弟子們運用種種神通要將身上的花去掉,卻始終不能去掉。這是因為眾菩薩“結習已斷”,內心已經沒有煩惱習氣的幹擾,所以花落到身上不再粘著。而大弟子們因煩惱結習未曾斷盡,內心仍有雜念,所以天花著身而不能去。

一個心猿意馬,一個心如古井;一個含春帶笑投石問路,一個口中念道阿彌陀佛;一個是活潑的才女道姑,一個是得道的才子高僧。一問一答,一來一往,在不經意間完成了一個藏匿已久的心事對白。想必以這樣溫和的問答方式,倒是更加深了他們之間純正的友情。

對此,李季蘭莫可奈何地歎息道:“禪心已如沾泥絮。不隨東風任意飛。”因而對皎然愈加尊敬,兩人仍然是好朋友。

雖然對皎然的“禪心不動”大加讚歎,李季蘭自己卻無論如何修煉不到這一層,她天性浪漫多情,遁入道觀實屬無奈,她無法壓製住自己那顆不安分的心。雖然有陸羽情意相係,但礙於特殊的身份,他們不可能男婚女嫁,終日廝守,李季蘭仍然免不了時常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