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複相思
閻伯鈞也是出入道觀較多的才子。閻才子的才情,大約也令李季蘭為之心動,所以在李季蘭的詩裏,有兩首專門送別閻郎的情詩。其中一首是:“妾夢經吳苑,君行到剡溪。歸來重相訪,莫學阮郎迷。”雖然此地分手,你去做官,但千萬別學漢代的阮肇,迷戀女色而不知返啊。這樣的訴求,幾乎是苦苦哀求,縱使李季蘭貌美才高,矜持高雅,仍然心有疑慮。閻伯鈞在一顧三回頭的依依惜別中,踏入他鄉,趕赴錦繡前程。李季蘭枯守山中,又開始她的等待。
相思是一種刻骨的痛。宋代詞人晏幾道寫的《阮郎歸》:“舊香殘粉似當初,人情恨不如。一春猶有數行書,秋來書更疏。衾鳳冷,枕鴛孤,愁腸待酒舒。夢魂縱有也成虛,那堪和夢無。”可以從中感受到漫長的孤寂與深沉的無奈。李季蘭就是整日生活在這樣的情狀之中,癡癡迷迷,夢見阮郎歸來。閻伯鈞似乎比朱放要稍好一點,時隔很久,還有一封信寄回。不過,這封信已經是不痛不癢的象征性掛念,李季蘭在《得閻伯鈞書》裏,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快樂與欣喜。苦苦的相思之後,她沒有等到閻才子兌現當初的承諾。男人的負情,一直遭到社會的唾棄,而李季蘭的相思之痛,卻是貫穿一生。
三十歲過後的李季蘭,性格更加開放,交友也越來越多,時常與遠近詩友會集於烏程開元寺中,舉行文酒之會,即席賦詩,談笑風聲,毫無禁忌,竟被傳為一時美談。漸漸地,李季蘭的詩名越傳越廣,活動範圍也已不限於剡中,而遠涉廣陵,廣陵是現在的揚州,是當時文人薈萃的繁華之地,李季蘭在那裏出盡了風頭。
◆不知所終
後來,喜文愛才的唐玄宗聽到了李季蘭的才名,也讀了些她的詩,大生興趣,下詔命她赴京都一見。此時李季蘭已過不惑之年,昔日如花的美貌已衰落大半;接到皇帝的詔命,她既為這種難得的殊榮而驚喜,又為自己衰容對皇上而傷感,大有“美人遲暮”之感。在她西上長安前,留下一首《留別友人》詩雲;無才多病分龍鍾,不料虛名達九重。仰愧彈冠上華發,多慚拂鏡理衰容。馳心北闕隨芳草,極目南山望歸峰。桂樹不能留野客,沙鷗出浦漫相峰。
其實唐玄宗要召見她,並非看重她的容貌,而在於欣賞她的詩才;可多情的李季蘭並不這麼想,她更看重的是自己隨流年而飄逝的芳容。就在李季蘭心懷忐忑地趕往長安時,震驚一時的“安史之亂”爆發了,長安一片混亂,唐玄宗倉皇西逃。李季蘭不但沒能見到皇帝,她自己在戰火中也不知去向,才也好、貌也好,一切都變得無關緊要了。
關於她的結局,不知所終是一種說法;更多的記載則說李季蘭向犯上作亂自立為帝的朱泚獻詩,被德宗下令亂棍打死。唐代趙元一《奉天錄》載:
時有風情女子李季蘭上詩,言多悖逆,故闕而不錄。皇帝再克京師,召季蘭而責之,曰:“汝何不學嚴巨川?有詩雲:‘手持禮器空垂淚,心憶明君不敢言。’遂令撲殺之”。
一代才女如此早逝,不能不讓人為之痛惜。這位唐代奇女子的故事就此到了尾聲。
◆風情女子李季蘭
陸羽性情高古,精通文學,更是誌在天下茶山。李季蘭之死使陸羽受到沉重打擊,餘生盡隱居。陸羽在育茶、製茶、品茶上建樹頗豐,編著《茶經》三卷,但他的詩作不多,有一首題為《會稽東小山》的詩作:
“月色寒潮入剡溪,青猿叫斷綠林西。昔人已逐東流水,空見年年江草齊。”其中的剡溪當是李季蘭所在之處,昔人想必指的就是李季蘭了,懷舊悵惘之情令人感動。
癡情的陸羽終身未娶。
沉湎相思,在相思中痛苦,也在相思中收獲,李季蘭將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落筆為墨,便成為優美而幹淨的詩話。她的《八至》看透男女之情,複歸於內心深處的平靜。
夫妻也好,情人也罷,都與血緣無關。所以夫妻關係屬於社會關係的一種。處得好了,情投意合同心同德恨不得同生共死;若是處得不好,緣分盡了一拍兩散,明日即為路人,說到底竟連一丁點的關係都沒有了。還有那緣分盡了又不能好合好散的,定要撕破臉皮鬧上公堂,互相傷害最深的,也莫過於反目的夫妻。而那些分手之後能夠繼續做好友做知己的,不是沒有,但畢竟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