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蘭一池春,柳煙映月新。風鼓雲蕩,漣漪頻。燕戲嬉,忽遠掠天痕。剩空吟舊夢,妝成無人曉,寂寂落埃塵。
季蘭錦裳顏色,快綠紅殷。香綿綿,彩燦燦,差落因循。情潮漾,盡萬念沉淪。罷了罷了,一醉笑繽紛。
◆至親至疏走出相思季
依稀仿佛,千年前的江南水鄉,那青衣高冠的女子,在月明夜,獨上高樓,黛眉顰蹙,玉指輕彈,唱著斷腸的詩句,奏著相思的怨曲。那份酸楚,要有什麼樣的滄桑才說得出……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李季蘭的《八至》猶如電光火石,透徹而刺痛,這完全是因為她說透了一個人人心中有卻個個口中無的道理。
詩的前麵三句都是鋪墊,最後那句“至親至疏夫妻”才是她內心深處最痛切的感受。
“至近至遠東西”,寫的是一個淺顯而至真的道理。東、西是兩個相對的方位,地球上除南北極,任何地點都具有這兩個方向。兩個物體如果不是南北走向就必然有東西區別。所以“東西”說近就近,可以間隔為零,“至近”之謂也。如果東西向的兩個物體方向相反,甚至無窮遠,仍不外乎一東一西,可見“東西”說遠也遠,乃至“至遠”。這“至近至遠”統一於“東西”,具有深刻的辯證意味。
“至深至淺清溪”,清溪不比江河湖海,“淺”是實情,是其所以為溪的特征之一。同時,水流緩慢近於清池的溪流,可以倒映雲鳥、涵泳星月,形成上下天光,令人莫測淺深,因此也可以說是深的。如果說前一句講的是事物的遠近相對性道理,這一句所說的就是現象與本質的矛盾統一,屬於辯證法的不同範疇。同時這一句在道理上更容易使人聯想到世態人情。此兩句對全詩結穴的末句都具有興的意味。
“至高至明日月”,日月高不可測遙不可及,這個道理很淺顯,詩人作此句,應當是意在引出下句。前三句雖屬三個範疇,而它們偏於物理的辯證法,唯有末句專指人情言之,是全詩結穴所在“至親至疏夫妻”。從肉體和利益關係看,夫妻是世界上相互距離最近的,因此是“至親”,但另一方麵,不相愛的夫妻的心理距離又是最難以彌合的,因此為“至疏”。夫妻間可同甘共苦,亦可反目成仇。傷得起,也傷不起。如果說詩的前兩句妙在饒有哲理和興義,則末句之妙,專在針砭世情,極為冷峻。
“至親至疏夫妻”這一句可謂滿是飽經人事的感覺,是情愛中的至理名言。必要曾經滄海,才能指點歸帆。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啊,這樣的思深情淡的話,不是修道就能修出來的。她的曾經滄海是怎麼樣的?那一場煙夢有多少繁華又有多少的慘痛啊?
◆薔薇情結
李季蘭是唐代與薛濤、魚玄機齊名的才女,原名李冶,是中唐詩壇上享有盛名的女冠詩人,與薛濤、魚玄機、劉采春被人稱為唐代四大女詩人。容貌俊美的她生於多出美女的吳越之地,少有才情,時人多有讚歎。
她瀟灑脫塵,專心翰墨,生性浪漫,愛作雅謔,又善彈琴。當時超然物外的知名才子多與之交往相厚,陸羽等人均同她情投意合,她還與朱放、韓揆、閻伯鈞、蕭叔子等人往來極多。著名詩人劉長卿對李冶的詩極其讚賞,稱她為“女中詩豪”。
天寶年間,玄宗聞知她的詩才,特地召見她赴京入宮。有記載說因她曾上詩叛將朱沚,被德宗下令亂棒撲殺之。李冶的詩以五言擅長,多酬贈譴懷之作,著錄《李季蘭集》一卷,今已失傳,僅存詩十六首。
大凡聰穎過人的才女,個性各異。有奔放的才思和如火的熱情者,有奇崛才思冷峻高潔者,有情深才鬱愁腸百結者……如同那各色花等,香色不同美麗等同。其命運也各有坎坷曲折,讓人唏噓。
在季蘭六歲那年,父親指著一株薔薇命她作詩,才思的敏捷讓她片刻而成。其中有“經時未架卻,心緒亂縱橫”之句,,“架卻”諧音“嫁卻”寫的是懷春女子因沒有及時出嫁而“心緒亂縱橫”。其父看罷心中不悅,認為女兒雖有才華但秉性輕浮不可取,小小年紀就如此不安分,長大之後怕是要辱沒門風。而早在其先的駱賓王,七歲時作了一首《詠鵝》,被父親和一幫朋友極力誇讚,認為誌向高遠,前途不可限量。而李季蘭詠薔薇,則遭到了父親的“此女聰黠非常,恐為失行婦人”。這位憂心的父親為了防患未然,居然在李冶剛滿十一歲時,就將她送入深山裏的剡中玉真觀做了女道士,並改名李季蘭,希望可以使她潛心修道,謹遵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