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中包含著眷戀與期求,引動了李季蘭絲絲柔情,於是兩人約好了下次見麵的時間才戀戀不舍地分手。從此以後,兩人不時在剡溪邊約會,相伴遊山玩水,飲酒賦詩;有時朱放以遊客的身份前往玉真觀,暗中探望李季蘭,在李季蘭雲房中品茗清談,撫琴相訴,自然也少不了男歡女愛海誓山盟。
怎奈沒過多久,朱放就要去江西做官,跟著他去江西做夫人的當然是家中的老婆。朱放與李季蘭隻能揮淚而別,做了官的朱放卻再也沒有來看望過李季蘭,因此李季蘭的被遺棄已成事實。
各處一地,兩人常有書信來往,托魚雁傾訴相思之情。李季蘭寄給朱放的一首詩寫道:
離人無語月無聲,明月有光人有情。別後相思人似月,雲間水上到層城。
她像一個丈夫遠行的妻子那樣等待著朱放,天長日久,為朱放寫下了不少幽怨纏綿的詩句,期望良人歸來,來撫慰她“相思無曉夕,相望經年月”的淒寂情懷。然而,遠方的朱放忙於官場事務,無暇來剡中看望昔日的觀中情人。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攜琴上高樓,樓虛月華滿。彈著相思曲,弦腸一時斷。
長晝無聊,李季蘭攜琴登樓,一曲又一曲地彈奏,宣泄著心中的激情;月滿西樓時,獨對孤燈,編織一首《相思怨》傾訴心聲。
這是怎樣一首熱烈奔放的含情之詩!她在思念著誰?她的相思,跨過了湛藍的海水,越過了縹緲的月色,手上琴弦響,心中相思濃,可憐弦腸斷,灑淚衣襟上。而這樣的綿綿情思,比之早年的薔薇詩,更為熱烈,更為哀怨。她在呼喚一個可以寄情的七尺男兒,她需要一個溫暖的肩膀,來消融這無邊的相思,排遣心中鬱積多年的等待。可是,這等待太漫長,煎熬得人比黃花瘦,隻有空倚樓台,仰看明月,俯盼流波,對月臨水,以琴訴心,傾訴無邊的幽怨。
她以一個女冠詩人的名義,將寂寞紅袖的相思情懷抒發到了極致。她在《春閨怨》裏,更是毫不避諱地說,“百尺井欄上,數株桃已紅。念君遼海北,拋妾宋家東”,那古井欄的四周,數株桃花正紅豔,那個遠在遼海北的人啊,你把孤單的我扔在這裏了!李季蘭的筆下,是一圈圈自由愛戀的衝擊波,充滿了女性解放的前衛呐喊。她並不懼怕,坦誠地說了所想所思。
山中的隱士朱放,大約是她生命中第一個相思驛站。鬱鬱山木,綿綿野花,見證了他們曾經的激情歲月。可惜這個隱士後來辜負了她的期望,遠出做官,音訊全無。那個當年她所傾心的男人,身披官袍,看遍牡丹,再也記不起山中的野薔薇了。李季蘭在信中,自曝其“相思無曉夕,相望經年月”。她一次次徘徊在月下,花草又綠,山水依舊,然而物是人非。山中舊色,成了她呼喚離人、期盼望歸的傷心之地,她在回憶舊事,等待重逢,傾吐比海水更為洶湧澎湃的離情。她的《明月夜留別》:“離人無語月無聲,明月有光人有情。別後相思人似月,雲間水上到層城。”倘若翻譯成現代散文,仍不失為一篇意境幽遠、至情至性的好文章。在那個皓月當空的夜晚,曾經有過纏綿的別離。
可惜朱放,配不上這樣的文章與女子。
◆與陸羽心心相依
就在李季蘭癡情思念,對朱放舊情難舍的時候,青年才俊、日後的“茶聖”陸羽來到她的身邊。
提起陸羽,大凡稍懂茶道的人,就對他不會陌生,陸羽曾經在育茶、製茶、品茶上下過一番功夫,寫成《茶經》三卷,被人譽為“茶神”。陸羽原是一個棄嬰,被一俗姓陸的僧人在河堤上撿回,在龍蓋寺中把他養大,因而隨僧人姓陸,取名羽,意指他像是一片被遺落的羽毛,隨風飄蕩,無以知其根源。陸羽在龍蓋寺中飽讀經書,也旁涉經史子集其他各類書籍,因而成為一個博學多才的世外高人。寺中閑居無事,偶爾聽說附近玉真觀有一個叫李季蘭的女冠,才學出眾,貌美多情,於是在一個暮秋的午後,專程往玉真觀拜訪李季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