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麵上訕訕的,不再言語。一直不曾開口的太子劉驁卻朗聲笑道:“有意思,父皇和皇祖母都說這女孩喜氣,怎麼我卻看不出哪裏喜氣了。可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到底是我自愧弗如了。”
地上站著的雯楚一驚,不由抬眼瞧了劉驁。
劉驁卻一怔,漸漸隱了笑容。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太宰令之女衛氏,年十八,係出名門,鍾粹閨芳。夫維聖德,恭順柔嘉。皇廷福澤,入侍東宮。著封為正三品良娣,賜居普元殿。欽此。”
“臣女領旨,吾皇萬歲萬萬歲。”
宮中遴選結束不過三日,衛府幾欲被各類往來人等將門檻踏破。擬定的旨意是當夜便有內侍傳入衛府的,因而衛府眾人早在正式下旨三日前便已得知雯楚入選。衛老爺、夫人及闔府上下自是歡欣雀躍,隻是這炙手可熱的新人,卻閉門了三日。
這一日早有掖庭局官員攜了眾人前來衛府頒旨,雯楚極力保持著笑容,跪接了聖旨。早有管家打賞了官員,賓主盡歡。
送走了掖庭一眾人,雯楚便立時換了表情,懨懨地回到了浣雅軒。
“怎麼,我的衛良娣,明日便要入宮了,此時倒還有興致撫琴?”毓孌半打趣半冷笑地走了進來,一努嘴,示意碧雲和落霞退下。
雯楚手上一發狠,三支琴弦同時被狠狠壓下,同時發出刺耳的響聲。毓孌卻不以為意,繼續道:“我竟看不出那再樸素不過的許娥,竟是早年恭哀皇後許皇後的侄女,收斂鋒芒,一舉奪魁。她這個太子妃,想來大跌了世人的眼鏡。至於眾人猜測的太子妃人選班令曦,隻封了少使,她可有的氣了……”
“我不管她們誰封了什麼,對於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雯楚重重地喘著氣,似乎無法承受空氣的重量,“我隻知道,我將要嫁給你的仇人!”
“是你選擇了這條路!”毓孌毫不客氣地逼視著她,看著她痛苦不堪的雙眸,“你在選擇陳懷之的同時,也就背叛了我,你明知我與太子不共戴天,卻為了他一個恬不知恥的請求放棄了我們之間的情誼!雯兒,你我該如何自處?難道你希望看到有一天我手刃你的夫君?”
雯楚卻平靜下來,淡淡一笑,說:“不會的。我知道你不會的。你在等一個人救你,讓你遺忘過去的傷痛。你從無傷害任何人的心思,即使這個人,覆滅了你的全家。”
毓孌大怔,一時竟無言以對。俄而大笑,道:“想不到你比我還要了解我自己,你說得不錯,我不會傷害任何人——因為我從來沒有傷害任何人的力量。”
“不,不是力量。”雯楚星眸微睜,麵帶笑容,“即使有人將刀柄遞給你,你恐怕也會將它轉過來,將刀刃指向自己。”
一室沉默,毓孌內心鈍痛,卻不發一言。
“小姐,陳公子來了,說想親自給您道喜。”碧雲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不見。”雯楚的聲音沒有絲毫猶豫,“請他回去罷,我這裏事務繁忙,實在沒時間一一會客。”
門外的碧雲身形猶豫,毓孌卻朗聲道:“等等。”又對一旁的雯楚低語:“去見一麵吧。畢竟……這麼多年的情分。”
“若說情分,也是有緣無分。”雯楚美目中忽地沁出大滴淚珠,如斷線雨點,收拾不住。“我終於明白,原來,我們自小情分,都抵不過他一個人的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