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後月餘,天氣又冷了十來日方才轉暖,名曰“倒春寒”。衛氏一族複又遷回長安城中。
三月裏春光正好,閨中雯楚、毓孌亦精神一暢。這日,雯楚攜了碧雲,毓孌攜了落霞,並又牽了四五個小廝,前往上善寺祈福賞花,一路春和日暖,花樹蒸霞,毓孌初見此等盛景,不由心裏又歎一回。
雯楚見她笑盈盈不做聲,便問:“南地的百花春景,該更好看些罷?”
“花種不同,況且湘地雨水豐沛,如此百花齊綻,倒也少見。”毓孌憶起回去,眼神一暗,“去歲甫來京中,不知前路凶險幾何,一絲賞花的興致也無,倒錯過了美景。”
兩人又唏噓半晌,碧雲、落霞勸過一回,方才好了。
行至上善寺,碧雲便勸兩人帶上遮麵的冪籬,兩人難得出門,自然不肯。碧雲也隻得由她們去了。還未進寺門,山路上便遊人如織,桃花如雲,熱鬧非凡。兩人頑鬧著上山,卻忽見雯楚冷下臉來。
雯楚一向穩重平和,極少這般情緒化,毓孌心下疑怪,小聲問道:“好端端的這是怎麼了?”雯楚也隻是笑著搖頭。
二人攜手進得寺來,院內香火繚繞,倒有幾分嗆人。雯楚自幼身體孱弱,十分敬重神佛,便沿著寺內一一拜了。毓孌亦步亦趨,卻不經意間在人群中瞧見了陳懷之,心下咯噔一聲。
此時想躲已晚,陳懷之亦看到了她,溫和一笑,便向此處走來。殿內雯楚拜過菩薩,才抬腳便瞧見了迎麵而來的陳懷之,身形一頓,麵色清然卻行至前來。
“雯兒,毓兒,好久不見了。”陳懷之仍是清茶般的笑容,神情朗朗。
“自節後便再沒見過。”毓孌麵前笑道,卻見雯楚緊抿雙唇,一絲表情也無,隻好又道:“陳公子可別來無恙?”
“我自是好的,如今已升至京畿巡防禦史,倒也忙碌。”陳懷之也瞧見雯楚似乎並不大樂意見到自己,知她心裏還有怨恨,頗有幾分尷尬。
聽聞他升遷,毓孌心裏暗想,怪不得在此處遇見,想來是公務在身。豈知一旁的雯楚冷哼一聲,道:“那我等可要恭喜您了,禦史大人。”說罷,也不管旁人臉色如何,喚了碧雲來,一徑出了寺。
毓孌站在當地進退兩難,卻隻聽陳懷之苦苦一笑,低聲道:“與雯兒一同長大,十幾年也沒見過她這個樣子,讓我心裏很不安。”
這一句話,卻使得毓孌對他產生了一絲反感之情。如果說心裏不安,當初就不該做這樣的事。之前顧念著陳懷之是自己救命恩人,因而也總是偏袒他的。可是此番的事,讓苦等了自己多年的女孩進宮替自己謀前程,這該是多狠心的男人才做得出。任是再好性子的人,恐怕也沒法給他好臉色看吧。
“您好自為之罷。”
毓孌不動聲色,襝衽為禮,沒有表情地離開了上善寺。
才回衛府,雯楚也不至上房給老爺、夫人請安,徑自疾步回到了浣雅軒。毓孌知她心裏大不痛快,低語讓落霞去小廚房煨銀耳蓮子羹,自己進了雯楚房內。碧雲見她來了,知趣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