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光低頭看文秀。
文秀抬頭吻海光:“考慮一下,好嗎?”
海光搖頭。
“別硬撐著了,還是離開我吧。你別為我擔心,我和媽還有孩子們會生活得很快樂。”說著,往他的懷裏靠。
海光也把她摟得更緊:“文秀,你別動傻心眼了,文燕最愛你,她不會同意的。”
“你幫我做做姐姐的工作呀。”文秀故作輕鬆。
“文秀,你就別再往我的傷口上捅刀子了,好不好啊!”海光也帶了哭腔。
文秀緊摟住他,臉貼在他胸前,嚶嚶地哭。
黑子和顏靜在醫院的小路上走,顏靜說:“黑子哥,我在找大媽的路上碰上了大劉。”
黑子一驚:“他……”
“他看了我一眼就走了,就像不認識我。”顏靜感覺奇怪。
“打聽到我家了嗎?”黑子卻問起他最關心的問題。
“我找到了。”顏靜說。
“見到我媽了嗎?”黑子急切。
“見到了。”
“我媽好嗎?”
“我沒敢過去,從遠處看,大媽好著呢。”顏靜說。
“見到我哥和文秀了嗎?”黑子又問。
“文秀嫂子我沒見到,但是嫂子活著呢。聽說和以前文燕的男朋友結婚了,和大媽住在一起。”
聽了顏靜的話,黑子不再言語,往前走,傷心。
“黑子哥,就要到周年紀念日了,咱們回去看看大媽和嫂子吧。”顏靜知道黑子想家了。
“我媽以為我早死了,我不能再讓我媽傷心了。”黑子說完,仍默默地走。
郭朝東來到小冰的病房,在門口,透過窗戶朝裏看:小冰睡著了,另一張床上的病人也睡著了。
郭朝東輕輕推門進來,回頭看看門口,從衣服裏拿出一把三棱刀。
眼凶。手顫。腿軟。
硬往前走,走向小冰。
房門突然推開,顏靜走進來,郭朝東迅速把刀放進口袋。
“你是誰……”顏靜看著郭朝東,有些緊張,走到小冰床前,摸一摸小冰眼上敷的紗布。
郭朝東笑:“我來看望病人,還以為是她呢。”
見他笑,顏靜也輕鬆下來:“你找的人叫什麼名字?”
“也是個小孩。”
“這裏沒有。”
郭朝東點頭離去。
文秀到孤兒院來找文燕,文燕要文秀看一下她的新工作環境。姐倆在院子裏走,文燕說:“你幫我編一個舞蹈,內容你自己定。我想能反映咱唐山人生離死別的,反映在那段日子裏,唐山處處是真情的,一定都好看。”
文秀想一想:“隻有孩子不行,女的誰跳?”
“你看我行不?”文燕看著文秀笑。
文秀笑了:“姐,就你這兩下子,也想跳舞?”
“你別忘了,姐在中學的時候還是校宣傳隊的呢。”文燕不服。
“那就算你一個吧,還需要一個男的。”文秀勉強同意。
“我來找。”文燕說。
“那幾個孩子還不夠,再多兩個就好了。”文秀說。
“就這幾個孩子有跳舞的基礎。”文燕說。
“叫蘭蘭、天歌也來參加。”文秀說。
“那好啊,就叫他們來吧。”文燕很高興。
文秀一邊走著,就開始構思。
文燕看著她笑:“文秀,你隻能動腦筋,可不能自己跳啊,出了事我可對不起海光。”
“姐,我知道你住的地方,編好了我就去找你。”文秀也一笑。
“不用了,還是我去找你吧。”文燕說。
告別文燕,文秀就到報社。找丁漢,丁漢正在他的辦公室裏。
“我找你是想叫你幫我想辦法找一家醫院,我想治病。”文秀開門見山。
“你知道了?”丁漢臉一緊。
文秀點頭,很輕鬆。
丁漢放心:“這忙我一定幫你,海光也跟我說過這個事,你的病治好了,海光也就輕鬆了。你別急,其實我一直都在打聽呢,我會想辦法聯係的。”
“那就拜托你了,我回去了。”文秀輕快地站起來,往外走。
周海光在梁恒的辦公室裏,梁恒找他談話:“海光,總局也來了函,要調你歸隊。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好給人家答複。”
“梁市長,我是目睹了這座城市的毀滅,我不走,我要親眼看著唐山重新崛起。再說,離開唐山,我也放心不下文秀和文燕。”海光說。
梁恒一笑:“其實我也希望你留下來。海光,你還是先把基建和紀念館的資料收集整理工作抓起來。另外,SOS兒童村的事情,你也抓起來吧,我實在忙得不可開交。”
“梁市長,我有個要求。”海光說。
“你說吧。”
“工作我去做,可這個副市長我是不幹了,幹點實際的工作我還行,可在官場上我……不適合。等唐山建設好了,我還要回去搞我的專業。要是你不答應,我就還回工地去。”周海光說。
梁恒有些無奈地說:“那好,我答應你,不過到那時,就怕你舍不得唐山了。”
倆人都笑。
文秀坐在桌前,在紙上設計舞蹈動作。
耳邊響起何剛的口琴聲,眼前便有了何剛。
文秀坐不住,打開衣櫥,取出一個小包。打開,是何剛的照片,何剛的照片需要收藏了。
便滴淚,滴在何剛的臉上,何剛也像在滴淚。
放下照片,文秀為何剛跳舞,和著何剛的曲子跳。
舞蹈動作便無意間出來了。
夜深了,何大媽和孩子們都睡了,文秀的屋子還亮著燈。
文秀設計出最後一個舞蹈動作,興奮。迫不及待地走出家門,去找文燕,讓她看。
月亮升起來。
月亮升起來是為了給人留下影子。
人沒有影子很孤獨,有了影子,更孤獨。
周海光和影子在一起,他走,影子走,他停,影子停。停停走走,影子很耐心。
麵前是文燕的窗口,窗口裏亮著燈,想進,不敢進,不敢進,又想進。
文燕已經準備睡覺,拉窗簾,看見門外的海光,想開門,手放下,看。
海光走到門前,想敲門,手放下,轉。
文秀遠遠地走來,看見海光轉,站下,看。
文燕看著海光轉,逐漸看不見,又急,開門,海光正在門口。文燕看著他,嘴唇動,卻無話,轉身進門。海光跟著,從後麵把她抱住,臉貼在頭發上,頭發有陽光的清香。
文秀遠遠看著,淚又下來。
文燕慢慢掰開海光的手:“你怎麼還不回家?”
“我想你,我心裏放不下你。”海光哽咽。
“早點回家吧,文秀擔心你。”文燕輕輕說。
海光不說話。
“海光,我們不應該這樣。”文燕的話如月光,清冷。
“文燕,我心裏實在放不下你。”海光的話如日光,熱烈。
熱與冷向文秀交相襲擊,欲死欲活。
“海光,你也知道,我們彼此的期待已經幻滅了……”文燕幽幽的聲音。
“我愛你,我無法丟下你,不去想你。文燕,這些都是因為地震……”海光悠悠的聲音。
“對啊,一場大地震,什麼都改變了,什麼都找不著蹤跡了。”
“難道連我們都改變了嗎?”
“變了,你變成了我妹妹的丈夫,我變成了局外人。你以後沒事的話不要來這裏,文秀知道了會很傷心的。”
海光低頭不語。
“海光,我們隻有短短幾個月的戀情,你和文秀天天在一起,生活了一年的時間,經曆過那麼多的風雨,你們有很深的感情,文秀比我更了解你,文秀她非常愛你。”
海光依舊呆呆的。
“海光,你忘掉我吧,時間會慢慢淡化所有的過去。你回去吧,文秀會擔心的。”
海光不動。
“海光,快回去吧,別讓文秀等著急了。”
海光點頭,轉身,離去,幾點淚,融在月光之中。
文燕靠門站著,幾點淚,掛在臉頰上,不動。
文秀的淚在眼裏含著,轉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