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爹又怎麼了!你有姥姥就行啦。擠!對準了!”
“我還有媽。我媽在山西,她結婚了。她要把我領去,姥姥不讓。”
“那你就跟姥姥在這兒吧。如果去了山西,你還能在這兒喂黑獅嗎?噢!它吃飽了,傻東西,瞧它玩得多高興!"
空中飄動著一片雞毛。小貓認真地撲弄著,兩個孩子見了哈哈大笑。
“酶,”昆生說,“甭琢磨爹的事啦除非你想靠著爹往上爬。有些家夥自個兒沒本領靠著爹弄這弄那,是沒出息的廢物!我長大了可不當這號廢物,我要靠自己!三十歲我去當宇航員,過了四十歲,當航天部長!黑妮,你是不是樂意有個當市長的爹?”
“我才不想呢!我也要靠自己。長大了,我要當大學校長,北京大學校長,清華也行。我當了校長就把姥姥接去,給她訂一份牛奶讓她喝,天天給她買蛋糕吃,你說能成嗎?”
“當然能成!"
“黑獅我也帶著,那時候它長得大極了,像隻灰毛小老虎,每天我給它買半斤魚......快,黑獅鑽到紙簍裏去了!”
黑妮再不是孤零零的了。我們院孩子們的營壘又有了變化:昆生,黑妮,還有黑獅,是一撥兒了。齊娜從女王的寶座上摔下來了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事,小孩子有小孩子的事。可是成年人爸爸媽媽或者爺爺奶奶的事常常會波及到小孩子的天地中,你已經知道黑妮因為沒有爹受過氣,現在我得告訴你,齊娜也因為爹的事倒相了。
一六月的一個中午,就是太陽照得挺好,黑獅自個兒會舔吃魚粉拌飯的那個中午,院裏來了兩名戴大殼帽、穿草綠製服的公安人員,很響地敲著齊娜家房門,隨後帶走了齊娜的爸。帶走齊娜爸的時候,院裏一絲音響沒有,可每個掛窗簾或不掛窗簾的窗戶裏都站著人,鄰居們好奇又緊張地望著。阿蓮媽甚至奔上陽台,伸長脖頸瞄著齊娜爸怎麼叫公安人員押上了吉普車。“犯案了!”阿蓮媽等車一開走就大聲衝院裏的人們說,“公安人員上樓,我就猜:哪家出事了?沒準兒是姓齊的吧?果然!”
人們議論著;‘有猜齊娜爸是走私集團頭子;有猜齊娜爸盜竊國庫;還有人說姓齊的也許是國際間諜……院心,走廊,到處嗡嗡聲,平時午睡的人不睡了,挺有精神地比劃著發表高見。孩子們夾在大人中間聽著、間著,因為害怕心口懷坪地跳著。大人們顧不上回答孩子們,隻說:“一邊去!小孩子甭管大人的事!”人們嗡嗡得那麼上勁,直到齊娜家房門突然打開,口臉色蠟白的齊娜媽走出來。跟關收音機那麼整齊,人們突然一聲不響了,閃電樣迅速地瞧了瞧齊娜媽,然後各自回屋。
齊娜媽係著圍裙,手背上沾著西紅柿皮,包著淚水的眼皮低順著,腋下夾個包袱,匆匆走出大門。
“給她男人送行李呢。”阿蓮媽從屋裏探出頭,挺內行地說,“如果是正式逮捕,時間就長樓。阿蓮”她叫喚著,“回家!”
阿蓮“哎”了一聲,並沒上樓。孩子們全在過道裏,在齊娜家門口。孩子們希望齊娜出來。昆生敲敲門,喊道:“齊娜,喂,齊娜!”
“媽媽……不浪(讓)出屋……”齊娜在門裏麵嗚咽著,“我怕··…聲大聲哭起來了。
“別哭,你出來呀!”女孩子們七嘴八舌地安慰著。
“不……媽媽不浪......”哭得更響了。
“阿蓮!”尖銳的聲音從樓上傳來,“死”(頭,還不給我死回來!!”阿蓮媽發著火。
“哎來啦1”阿蓮飛跑著上樓了。
齊娜一直沒有開門。哭聲弱下去,弱下去,最後沒聲了,也許齊娜哭累了,睡著了。孩子們這才想起該上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