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二天一早，齊娜出來了，眼皮紅腫著，衣服扣子錯了位，提著小籃子往大門口去。正在喂小貓的黑妮用胳膊肘撞了昆生一下：“瞧！"
“喂齊娜！”昆生喊道。
“齊娜！”黑妮也喊道。
齊娜沒抬頭，慌慌張張跑出大門。
“她幹嘛去？”昆生問。
“取牛奶。”黑妮說，“平時是她爸用那小籃子去取。”
“她幹嘛不答理咱們？”
“她們家出事了……也許她覺得丟人。”
“那是她爸的事。”
“她爸出了事她也難過，不是嗎？”黑妮的嗓門兒變細了，“爸總是爸。如果我有爸，他出了事我也會難過……”
“咳，別說啦，”昆生說，“上學去。”
他們走到街口，齊娜提著裝了奶瓶的小籃往回走，低著頭，隻瞅自己的腳尖。黑妮和昆生站下望著，望著她走近院門。這時，從院裏走出背著書包的龍阿蓮。兩個昨天還形影不離的好朋友臉對臉站在大門口了。齊娜垂下的腦袋慢慢揚起，轉著淚花的眼睛望著阿蓮，好像要對一向貼近自己保護自己的人說什麼。可是阿蓮顯得那麼局促，捏著書包帶的手一上一下滑著，兩隻腳倒替著在門坎上蹬來蹬去，忽然，像想起什麼要緊事，抬抬手，轉身跑了。齊娜望著阿蓮越跑越遠的背影，眼淚從大睜著的眼睛裏滾出來，瞅見昆生和黑妮正望她，就把臉埋在手裏。
“唉”黑妮歎了口氣。
“呸！"昆生衝跑過來的阿蓮陣了一口，大步往學校走了。
阿蓮沒有回敬昆生，卻衝黑妮“呸”了一口。
“呸！”黑妮反擊著，狠狠地盯住阿蓮。
阿蓮沒有戀戰，走開了。
又過了一天齊娜才去上學。是獨個兒去的。從前情願繞彎兒陪她一道走的龍阿蓮不見影兒了。
齊娜還是穿著從前的百褶綢裙，還是束著從前的紅緞帶。綢裙沒有燙過，皺巴巴的。頭發沒梳好，亂蓬蓬的。她不再昂著頭，故意一蹦一跳地穿過街心，讓每個過路人欣賞她噴紅的臉蛋和華麗的衣裙。她走得很慢，眼皮低順著，這個昨天的“小女王”已經從寶座上跌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