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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娜的生日宴會還沒有結束。黑妮想起了夢中的生日宴會,那個美妙無比, 自己卻沒資格參加的生日宴會。
“野孩子?”她喃喃地自語,“野孩子野孩子是沒有快樂也沒有幸福的……”她突然哭起來了,憋了許久的眼淚順著臉頰流著,起初抽抽噎噎,不哭出聲兒,可怎麼也壓不住,嗚嗚地就哭出聲來了。
“咋哩,妮?”姥姥在堆雜貨的小套間裏問。
黑妮不答腔,聽姥姥過屋來,慌忙把臉埋到被窩垛裏:“唉喲……疼……肚子疼……”
“準又喝涼茶啦。俺囑咐過一千回:涼茶喝不得,喝不得瞧吧,肚子疼!好啦,呆著別動,等姥姥給撰蟒。”
“不不,”黑妮知道姥姥要使烤熱的舉麵杖撰她的肚皮,急忙抹幹眼淚說,“已經不疼啦。”
“不疼?瞧那腮幫兒,眼淚麻花的,甭糊弄姥姥!”姥姥已經烤熱了蟒麵杖,掀開黑妮小襖,不由分說就往肚皮上撰起來。
“啊喲燙!燙死啦……噢噢噢噢”黑妮索性扯開嗓子哭喊。
“咋哩?不見好?”姥姥奇怪著。往常,“淤麵杖療法”治黑妮肚子疼可最靈驗不過,熱麵杖挨上肚皮,黑妮就癢癢得直樂,舉上三分鍾,保準啥事沒有地玩兒去了。“別是犯了腸子病?”姥姥嘀咕起來,乘早上大夫那兒瞧瞧去!”
“我不去!!”黑妮嚎陶著,兩個拳頭搗著炕席,兩隻腳踢瑞著。
“咋啦?這丫頭瘋啦?”姥姥慌張起來,細細打量著外孫女。姥姥的眼睛被許多皺折包圍著,又深又小,可姥姥的眼睛挺清亮、挺有神。姥姥把黑妮瞅了一陣,再不慌了,“誰欺負俺妮啦?”又粗又熱的手撫著黑妮的脖頸、臉蛋。
黑妮一頭栽到姥姥懷裏,哭得肩膀直顫顫:“他們……他們全不跟我玩啦……”
“咳,我當啥哩,小孩子的事兒!”姥姥笑道,“一會兒李美茵會找你玩來的。”
“李美茵……也不跟我玩了……”黑妮從來沒有這麼傷心過,“她也上……齊娜家,··…去了……”
“你也去呀,一塊兒玩去呀。”姥姥仍笑著。
“我沒有請柬……他們都有……”
“又是啥花樣兒?為啥不發你請柬?”
“因為……因為他們說我是……野孩子”黑妮的聲音變得細弱了、氣餒了。
姥姥撫摸黑妮的手突然頓住,半晌才顫聲問:“誰說你是……野孩子?”
“龍阿蓮。她說,丟人現眼的沒爹的野孩子!我撲上去打她,她跳起來咬我,後來他們就不跟我玩了。他們都聽龍阿蓮的。昆生和李美茵本來跟我玩的,現在……”黑妮又抽泣起來,“昆生李美茵也不會跟我玩了……姥姥,”黑妮憤怒地搖著姥姥的肩,“你不是說我爹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