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了! ”姥姥決斷地說,“誰要再提你野孩子,撲上去揍他!揍到他叫娘求饒!”姥姥的胖身子挺著,灰白頭發的頭昂著,眼窩裏閃出威嚴的光,“不玩就不玩,有啥好哭的?!”
“他們在對過窗戶裏又唱又笑,還有生日蛋糕,我獨個兒,憋得慌……我就睡著啦,做夢啦,我夢見《木偶奇遇記》裏的匹諾曹請我到青色樹林去參加生日宴會,狐狸和貓查出我是野孩子,匹諾曹的生日宴會也不要我啦……我想一個野孩子該永遠倒媚啦,才哭……哭的。”
“眼淚不值錢。動不動就淌的眼淚,比貓尿還不值錢!”姥姥冷冷地推開黑妮,並不瞧著黑妮,“人跟人天生都一樣,誰也不比誰貴,誰也不比誰賤。貴和賤,不在爹娘是誰,在他有品行沒品行,在他剛硬還是軟弄。”姥姥臉上紋絲兒不帶笑,甚至不帶表情,像在對大人說一件大事,“剛硬的人能克住自己的命,軟弄的人得由別人捏拿,明白不?”
姥姥盤腿坐著,黑妮也盤腿坐著,了坐在姥姥對麵。黑妮睜大兩眼望著姥姥,搖搖頭,她不大明白姥姥的話。
“你娘小時候是你姥爺的掌上明珠,嬌慣得性兒太軟了。她要是個剛硬的人,不至於讓那個沒良心的人給甩了!”
黑妮怔怔地瞅著姥姥。
“人哪,甭眼熱那些花哩胡哨的玩意兒,他有,有他的!他不見待咱,咱還不見待他哩!這些俺給你說過,咋又忘啦?”
黑妮眨眨眼,真的,怎麼就忘了呢?
“人自個兒得看重自個兒。別說一個生日蛋糕,就是金山銀山擱那兒,咱也不抬眼皮聽明白沒有?”
“聽明白了。”黑妮為自己有些害羞。
“那還烯呼個啥?”
“我早就沒烯呼啦。”黑妮在姥姥的胖身子上蹭著,“我再也不為那行子事兒哭啦”黑妮跳下炕,“乒”地推開窗,齊娜窗戶裏的琴聲歌聲還在響,“姥姥,您聽我唱”於是黑妮大聲唱起來:
樹林裏開著小花朵,
青色的小花朵……
黑妮的嗓子又尖又亮,她唱著,發現齊娜的窗戶裏突然沒聲響了。她知道孩子們都在瞧她聽她,於是黑妮放開嗓子,唱得更響。
姥姥回小套間做活去了。黑妮的姥姥實在是位好“醫生”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