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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的黑妮
你們一定惦著黑妮,這我知道。所以咱們現在趕快去看看黑妮在做什麼。
黑妮獨個兒在家呆著。
每天這時候,黑妮不是獨個兒呆著,就是和李美茵在一起。有時她倆上四樓大平台,坐在李美茵家門口看天上的雲,看遠處的樓;有時她倆在水盆子裏盛滿了水放小紙船兒;更多的時候是在黑妮家看小人書、下跳棋或者擺弄小玩意兒。可今天李美茵不會來了,李美茵上齊娜家做客去了……
黑妮有些煩悶,可她對自己說:“沒啥了不起,我才不在乎啥生舊宴會哩!”她拿起一隻木頭馬兒,讓它圍著桌子跳,跳了兩跳,扔下了。又抓起一隻布老虎,還沒有讓它發威就扔下了。她在屋裏轉著,一圈又一圈。
敞開的窗戶斜對著齊娜的窗戶,如果沒有棗樹枝兒,兩個窗戶一上一下,互相能看得很清楚。齊娜的窗戶裏傳出孩子們的笑聲。
“管他們呢!”黑妮拿起一本《木偶奇遇記》,隨便翻到一個地方,就看起來。這書是她最喜歡的書,翻得書角兒都發圓了,可怎麼翻也翻不膩。現在她看著這書,眼睛順著字行移動,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她的心思在窗戶外頭、棗枝後頭。
“啊,哈……生日……快樂!”歡騰的、雜亂的喊聲在齊娜窗戶裏響著,“啊,哈哈滅了……蠟燭吹滅了。”
那是蛋糕上的蠟燭。幾歲生日就插幾支蠟燭。壽星佬是要吹滅蠟燭的……吹她們的,我才不理會呢!黑妮晃動腦袋,不讓自己聽清從齊娜窗戶裏飄出的聲音,並且大聲念起書來:
“匹諾曹動身走了。他走進樹林,便像,隻鹿那樣一跳一跳跑著。可是當他走近那棵大橡樹……”
“啊哈,鼻子!昆生的奶油鼻子!”
準是昆生的鼻子沾上奶油了。那蛋糕鑲著奶油花,就像“美味餐廳”櫥窗裏擺著的……不,不,不聽他們!黑妮跳起來,“砰”地關上窗。
那棵大橡樹的地方,他站住了,因為他仿佛聽見什麼人的聲音,真的,他看見……”
“幹杯! 幹杯!”
歡樂的聲音頑強地從窗縫裏鑽進來。不響亮,卻聽得清楚,嬌滴滴、發音不準的是齊娜的嗓音,拖腔拉調的是金珠的嗓音,槍子兒樣快的是龍阿蓮的嗓音,結結巴巴是李美茵的嗓音,又粗又沙是昆生的嗓音。黑妮用手捂住耳朵,使勁念下去:
“他看見在路上什麼人呢?你們能猜到嗎?狐狸就……是……”越念越慢,越念越不知在念什麼,對麵窗戶裏的快活的聲音不僅鑽進關閉的窗戶,還穿過手指縫,鑽到她的耳朵裏。
“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裏! !”
她撲到床上,用兩隻枕頭捂住腦袋,窗縫裏溜進來的聲音模糊了,可心裏那麼煩,煩得直想哭。不能哭!幹嘛朝著那幫家夥哭?她的腳跟踢著床架,克托,克托,踢得腳發疼。這樣,心頭反倒舒坦一點。克托,克托,克……托……踢累了,停住了。
克托,克托
撞擊聲還在繼續,怎麼回事?
克托克托,克托克托克托……青色樹林裏的生日宴會
黑妮掀開捂在頭上的毛巾被,不覺大吃一驚
木偶匹諾曹在屋裏來來回回走動著,這會兒正背對著黑妮,木頭腳在水泥地上“克托克托”響。他的衣著和書裏插圖上畫的一模一樣,紙糊的圓點兒花衣服,紙做的喇叭帽。他的懷裏夾著一張大紙。他轉過身來了,圓眼睛衝黑妮眺巴著,大嘴巴彎上去彎成一個和氣的笑;“喂,你總算起床了。”他的嗓音又粗又沙,像昆生的嗓音。
“我早就起床了。每天六點半我準定起床。剛才隻是歇會兒。”
“關於起床問題,將來再考查。”匹諾曹說話拿腔拿調的,“青發仙子差我送請柬與你。”他把懷中夾著的大紙展開。
那是張晶瑩的青色紙。玫瑰花、柳枝兒和百靈鳥印在上頭,就像活的一樣。那是張漂亮極了的請柬裏上麵寫著到青色樹林裏來吧!花兒盛開,鳥兒完轉,
青發仙子在那兒,
為她的孩子匹諾曹舉行生日宴會。
“啊,太好了!”黑妮從床上蹦到地下,“什麼時候?青色樹林在哪?”
“而今,現在,眼下。”匹諾曹一隻木頭手搭在黑妮肩上說,“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