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府的緊急通知迅速地傳達了下來。晚上十一點鍾,金萍在家裏接到了縣長親自打來的電話,告訴她柳河水庫告急,下半夜兩點開始用泄洪閘泄洪,柳河縣有十一個村在柳河沿線,需要在兩點鍾前緊急疏散。縣委研究,縣委常委和副縣長每人包一個村,馬上進村。縣長想讓金萍去離家近一點的蛇牛村,可金萍在電話裏說:“我還是去柳河村吧,那裏的人和村裏的情況我都比較熟,我還是學水利的。”縣長想了想就同意了,說接她的車已經快到了,希望她去了以後要抓緊行動,柳河村是離水庫最近的村,水到得早,而且流量也更大。

金萍放下電話,趕忙穿衣服,她告訴了丈夫一聲,又親了一下熟睡的兒子,穿著雨衣就上了門外縣裏來接的吉普車。吉普車冒著風,頂著雨艱難地向柳河村跑,十二點鍾的時候到了柳河村。

村裏已經接到了縣裏和鄉裏的電話通知,家家戶戶都亮著燈。在村口,金萍遇到了黨支部書記柳鐵漢,他正挨家挨戶地通知呢。見到金萍,他大聲地說:“金縣長,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雨很大,嘩嘩的雨聲把柳鐵漢的聲音都掩蓋了。金萍也大著嗓門說:“縣裏讓我負責你們村的人員撤離。”說完她又對身邊的司機說:“你把車開回縣裏吧,我這裏不用車了。路上要小心。”

司機跳上車,把車開走了。

板嗽漢說:“金縣長,水庫能放這麼大的水嗎?他們不是一直在說水庫無水嗎?”

金萍說:“水庫現在可能有危險,這個庫是個險庫,如果一旦出事兒,那後果不堪設想,這個時候,上級一定要全力保水庫的安全,兩點鍾泄洪不會是假。村裏人想往哪兒轉移呢?”

柳鐵漢用手指著離村頭一裏多遠的一座小山說:“我們想往老禿山上轉移,水多大也不怕。”

“那就快吧。”金萍催促著。

他們從村西頭開始,一家一家地動員,攆人。這家要搬電視,那家要拿糧食,抱小孩的,牽牲口的,速度很慢,金萍急得滿頭大汗,告訴村民們把錢和貴重的東西帶走,別的就不要拿了,可已經很窮的村民們,又什麼也舍不得,拿了這個拿那個。村民們冒著大雨,拿著沉重的東西,往村東頭的老禿山走。

村西頭第四家的老範家,是個四十八歲的寡婦,領著個女兒,走在隊伍的最後麵。金萍一個勁地催她倆快走。等走到老禿山下的時候,金萍看看表,已經是一點半鍾了。她讓柳鐵漢再清查一下村裏的人,看看是不是都出來了。清查了一遍,發現少了範家的寡婦和女兒,金萍急得讓再查一遍,還是少這兩個人。金萍說:“鐵漢,你在這山上把村民們看好,誰也不準動,我到村裏再找找她們倆。”

柳鐵漢說:“金縣長,你不能去,已經一點四十五分了。”

金萍說:“不怕,我跑得快。”說完,冒著大雨,轉身就往村裏跑去。

金萍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雨中,過了十幾分鍾,範家的寡婦和女兒出現在柳鐵漢的麵前。柳鐵漢大聲地問:“你們上哪去了,看到金縣長沒有?”

寡婦搖搖頭:“我們走在半路上,肚子疼,就躲在路邊拉屎,拉完了,就跑了來。”

柳鐵漢氣得伸手就給寡婦一個耳光:“你這個混蛋,拉屎怎麼不告訴一聲?金縣長回村找你們去了!”柳鐵漢急得紅了眼,他大聲地喊著:“你們都聽著,誰也不準動一下,我趕緊回村找金縣長。”說完,抬腿就往山坡下跑,剛跑下山坡,就聽水庫方麵傳來震耳欲聾的巨響,他一看表,正是兩點。泄洪閘巨大的閘門啟動了,銀白色的庫水,像咆哮的鐵馬,從巨大的閘門中湧出,水頭高出,帶著巨響,向下衝來,一時間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柳鐵漢大叫一聲:“完了!”他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山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