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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萍的屍體是在離柳河村下遊五裏多遠的一排柳樹趟子中找到的。她的臉和手都被樹木和石頭劃破了許多口子,雨衣和鞋子都衝沒了。市水利局和縣政府的有關同誌,把金萍的遺體小合地抬上汽車,送回了市裏的殯儀館。

柳河村是這次受災害最重的。全村五十五戶人家,除了五家的房子沒倒以外,其餘的全部被水衝為平地,所有的東西也都是一點沒剩。這場人為的自然災害震驚了省委、省政府。第三天一早,省委書記趙清明,省長夏廣啟率省直有關部門的主要領導,來到了柳河村。看著水剛剛退去,一片亂七八糟的廢墟,看著兩手空空、滿眼怒火的村民,趙清明無比痛心,他握住柳鐵漢的手說:“我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你們啊!”

杉啾漢說:“您是省委書記,您可要為咱們農民做主呀。為了修水庫,我們移民、搬家,水庫修成了,又不給我們放水,今年為了種上水田,我們求爺爺、告奶奶、跑水庫、跑市、跑省,可就是不給放水,說水庫沒水,有水是給城裏人喝的,是賣錢的。我們沒辦法,為了生活,是金萍副縣長從家拿了自己的四萬元錢,給我們打了機電井,我們才泡上田,插上秧,指望今年能有個好收成,打了糧好還金縣長的打井錢,可你們,說放水就這麼放水,現在,我們的家都沒了,金縣長她,她也為我們死了……”柳鐵漢說不下去了,他一下子跪在了省委書記的腳下,嗚嗚地大哭起來。他這一跪一哭,全村二百多人,也一齊跪在了省、市領導的麵前,痛哭聲響成一片。

趙清明用手絹擦擦自己的眼淚,上前扶起了跪在腳下的柳鐵漢,省、市其他領導也一齊上前,把這痛哭的二百多名村民都一一扶了起來。趙清明看著滿臉淚水的村民們,大聲地說:“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向大家表態,這場水,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對這起事件的責任者,我們一定嚴肅追究,對犧牲的金萍同誌,我們要追認她為革命烈士。對村裏造成的經濟損失,我們將加倍地賠償。”他對站在身邊的省民政廳長說:“請民政廳立即組織專門隊伍,先給村民們搭上臨時帳篷,吃、住、醫、用都要先包了,以後具體怎麼辦,我們再研究。但兩天之內,必須把村民每個臨時的家都建好。”

民政廳長一邊記錄一邊點頭。

從村裏出來,他們來到了柳河水庫。路上,趙清明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在水庫的會議室一坐下,他把手中的筆記本重重地往桌上一摔:“高誌偉,你說情況吧!”

省水利廳長高誌偉小合地站了起來:“這件事情,我們水利廳有重大責任,我檢討。”

“檢討,你一個檢討就行嗎?開春農民用水,你們為什麼不放水?水庫這麼大的容量,你們不知道嗎?你這個一把手是怎麼當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水庫過去上報的蓄水量都是很小,我也沒有實地來看,等後來他們報了真數字,我才覺得問題嚴重,就來到這裏,並向夏省長請示,開了泄洪閘。”高廳長一邊說一邊用目光看著坐在省委書記身邊的省長。

夏省長說:“開泄洪閘是對的,不然,這個水庫就有可能出重大問題。現在的問題是,憑什麼虛報數字,不給農民放水?”

“王鵬程,你過來說說。”高廳長當著省委書記和省長的麵,把坐在後排,一直低著頭的王鵬程喊了起來。他已經沒有了幾天前的傲慢,低著頭,吞吞吐吐地說:“我們沒有放水,是想多留點水,好賣錢,”

“錢,錢,你就知道錢。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趙清明厲聲地問。

“我們也講經濟效益,再說,這錢也並都是我們的,我和襄漢市長劉榮商量好了,年底掙了錢,給他們一百萬。”王鵬程在關鍵的時刻,還是把劉榮扔了出來。他以為劉榮能當上市長,一定和省委書記或者省長關係密切,有了劉榮的麵子,事情也許就好辦了。可他哪裏知道,這麼一說,倒把事情搞大了。

趙清明一聽,氣得大拍桌子:“劉榮,你說說,怎麼回事?”

劉榮暗暗叫苦,心裏罵道:王鵬程,你這個兔患子,臨死還抓一個墊背的。他慢慢地站起來,腦子在飛快地轉著:“趙書記,沒有這麼回事兒,這是我倆在一次酒桌上喝酒,喝多了以後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