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組黑色的旋律戛然而止,一群騷動不安的黑色幽靈,突然逝去後,黑夜一片空曠。
於是,我窗前的那棵梧桐樹,竟在寂靜中啜泣起來。但這時沒有風,沒有雨。隻有我在冥想中,體驗刹那的感動和自然之景與心態吻合的快感。
夏日的沉思這是一場夢囈,還是酷似夢境一樣神秘的日子?我覺得春天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猛然間跌跌撞撞闖進來的是熱情如熾的夏。夏正在燃燒一般地侵略著我們。
我在自己的居室內,燠悶地踏著地毯踱至窗前。我時而望著這間彌漫著熱騰騰霧氣的居室,時而望著窗外那一棵古老的大樟樹。便不由得想它經曆過多少雨雪風霜?閱讀過多少日月星辰?它的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厚實濃綠的枝葉綴成一眼望不透的蒼鬱。這不正是濃蔭下最好的休憩地方?
我踱之屋外,一下子被自然之風拂去了躲避在陋室裏的燠熱,驅散了心頭的浮躁。思想像插上翅膀的小鳥,在綠葉叢中品嚐智慧的果實。於是,冗長的夏日在微風搖曳中,讓我想起童年時代在物資匱乏、精神貧瘠的災難歲月中所度過的那些遙遠的日子,便多麼地想捕捉靈感的小鳥,營造心靈的居所,讓時間和記憶進入純粹的空間……
一次又一次寫了又撕,撕了又寫。靈感的小鳥躲藏在綠葉叢中,零零落落地唱兩聲又嘰嘰喳喳地撲翅而去。把潔白的紙撩撥成幾個烏黑的大圈圈,而後任薰風吹著飄向遠方。這難道是鬆馳、慵倦的心已奏不出優美的和弦?還是因為生活的輪子朝朝暮暮、年年月月隻在舊車撤上重複輾轉?夏日的午後,真的一切都鬆懈嗎?沒有欲望沒有創造,沒有振奮沒有激動,一切都在等待之中。等待燃燒的熱浪蒸發殆盡,我就輕鬆地甩一甩頭發,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筆和紙轉身而去。我知道光陰在熱浪中蒸發,光陰又在蒸發我,我的生命的原料隻有暫時譜上一則休止符。但這並不意味著終止心靈之歌,或許休止符之後會出現更高的境界。
我把自己關進書房,便不敢對光陰隨隨便便糟蹋浪費。我坐在書桌前,舉目四望我心愛的書櫥和書櫥上各種小玩意,便想到許多年來我思考於此,修心養性於此,自我鞭策於此。我的生命實際上已不能離開這一角天地。可是,夏日的燃燒讓我常常糊裏糊塗,毫不在乎地將一日又一日可以堆積起來計算的光陰揮霍殆盡。真到我猛然醒悟,那一冊冊書已滿臉蒙塵冷然凜然地與我抗議。我知道,一個人倘若不讀書,慢慢地就會變得心靈貧乏,思想枯竭、精神傭倦。於是,我又回到我的書房,渴望在書中接觸到如大自然一樣的甘霖清涼地滋潤我的心靈,吸取一切最美最精華的東西。
四其實生命中不能有太多的等待。等待在某種時候就變成偷懶的借口。是惰性是苟安的表現。比如:人在逆境,是不是該讓自己如何從囚蟄中釋放出來,從卑微中提升起來,將逆境化夷。所以,人不能任憑命運的擺布,而是應該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運。打開心靈的門、智慧的門、行動的門。不能讓時間在荒涼中寂寂地流去,讓機會在等待中悄悄地溜走。生命原本富於人的應該是永無止境的追求與尋找。一如從風雨飄搖的艱難歲月中,突破重重封鎖線創造自己、貢獻自己、發揚自己、超越自己。當然,橫貫在其中的是一場又一場的艱苦搏鬥,一截又一截的蒼涼的心路曆程。但隻要相信自己所付出的熱誠,無論接受什麼樣的挑戰,終將在歲月的長河裏,出現一派新的氣象、新的境界、新的局麵。一如燃燒中的蛻變,夏日我獲得新生。
友情自遠方來都說上海熱鬧、嘈雜。我卻尋得了一個寂靜的地方。真的,無底無邊的靜,像在戈壁聽不見一絲聲音。
疲倦讓我躺下,但我並不想睡著。我把手放在胸口,觸到了我微弱而又沉重的心跳。
這跳動使我震驚,使我意識到我的轉折點,我抬起頭來他倚著燈前,坐在沙發上翻看我的詩作。他那樣輕柔、安靜地怕驚破我的好夢。
我輕輕地起來。
一盞馨香枯黃的燈在暗夜裏發出燭燭的光。那光像在抖動、抖動著像在追逐盤繞在上端的煙霧。嗬,那煙霧漸漸地擴展開來,彌漫了整個房間。
不一會,晚風輕輕地從窗外吹來。吹散了香煙繚繞的煙霧,他欣喜地發現了我。
我看見他的目光在注視著我。其眸子威嚴而又慈祥,幽鬱而又親切。
房間依然是那樣的寂靜。
我的思緒隨著他的香煙而繚繞。疲倦使我重重地望著他那雙眼睛。
“你休息吧!”他說。
其實我雖疲倦,但並不想休息。我還想看看他的那雙眼睛。那雙眼睛似乎能告訴我他曾經有過不幸和淒切。
“為了事業,你必須寫下去……”他又說。我知道要好好地用我的腦,用我的筆寫下去。我說。
在他來看,我這樣說仿佛有一種龐大的氣度。可是他哪裏知道我的眼早巳滲出兩顆淚,像滾在荷葉上的露珠。
為了不讓他看到我的淚。我撩起窗簾望著外麵。我仿佛看到另一個世界,那上麵同樣綴著繁星,擁著月亮。
靜,無底無邊的靜。我終於要告別了。窗外,深秋的落英使我感覺這地方美麗而淒愴,凝重而浪漫。
臨行,他熱切地送我一大疊書。是希望、是寄托、還友情自遠方來是友誼我不敢多想。
我隻想躺在軟臥車廂裏,用柔軟的被子蒙著頭做一個夢。
嗬,寂靜的夜讓列車滾著淡淡的月色奔向歸途。
半夜起來,以為黧黑一片,可是掀起窗簾一仰首,幾顆星星默默無言地進來了。頓時似若夢裏夢外,隻覺夜是一片朦朧,便踱之屋外,昂首朝天做一次深呼吸後,驀然感覺清晨七點該是我們別離的時刻。
本來我不打算再睡,抱定信心要給你寫一首長詩。可是因為脊椎骨隱隱作痛而感到精疲力竭的我,又因為一股激情來得太洶太猛而顫抖得曆害的雙手,竟無論如何都寫不好一行字。輒身在友誼大廈下榻的你,想必有無數個思緒困擾著你,使你難以人眠。這緣故我也是知道的。
確實,我亦已幾日無眠幾日失魂落魄。但無論是飄浮在西子湖中那一朵殘荷上的喁喁細語,還是彌漫著歐洲風味的樓外樓餐廳裏那一聲聲碰響的酒杯。當真,你就沒看出夢與現實搞不清楚的我,是怎樣地把歲月過得顛顛倒倒?這大概你是一定不會想到的。
常有一種似水流年的感覺,轉瞬我已三十有餘。三十有餘的我已很少有閑暇的時間了。然而,你來到我身邊的這三天,我卻整整兩天口若懸河地陪伴著你,竟全然不顧你愛聽或者不愛聽。這樣的日子怕是一生也不多見。想必溝通才會懂得真正的人生。
你知道我並不會喝酒,可是你走後我竟喝了一大瓶中國白葡萄酒。就在此刻,醉後的我仍留有一種暈眩欲狂的滋味一陣陣緊縮著淒楚的心。雖然你已人影遼遠,雖然你還將再來。可又待何年?就因為這樣,就因為離別時你滿臉的憂鬱,禁不住又讓我淚流滿麵。我不知道我還能說些什麼?“人間自有真情在”當你將情箭射向我時,我已是想過我們的結局的。君,一個人的一生最多也不過兩萬多天,而這兩萬多天的情境又快如閃電。縱使我們天天廝守也未必能窮盡那世事的滄桑與坎坷。你知道我的血型是八型,而人型女性的特點是執著而認真。
現在回味起來這兩天你也與我說了同樣多的話。你對我說,要好好珍惜你自己要努力要幹大事業。這樣的鼓勵與安慰其間蘊藏著多少婉轉的心思。我們的心是相通的。雖然我知道一個女人在事業與生活的夾縫中生存,真的很難很難。可隻要生命的火焰不滅,隻要天南地北有我們心的維係,我們仍然會承受著沉重的擔子前進,承受著疲憊與破碎的心靈前進。君,“但願人長久”。我們還將活出品位,活出意義,並創造自我,完善自我。人間難得有真情。可真正的友情是不是比愛情來得更難能可貴?
我也許真的病了。我神思恍惚,魂不附體地看著你遠去的背影,一時無數個恩重如山的點滴,潮水般湧來,淚流如注。
離開車站正好是點分,恍恍惚惚騎上自行車從杭州的北邊趕往工作的南邊,頓然感覺整條大街變得十分蕭瑟。後來,奔忙做事時稍有閑暇也一路想著心思,那心思必然與你有關。說真的,你走之後我心裏總是七上八下地忐忑不安。一陣陣的忐忑不安之後便是無法敘述的沉重。
我知道我實在病得不輕,而這病痛你也是知道的。一次次的災難,一次次地感受著心猛然下墜的滋味。說真的我很孤獨。我一個人默默地承受一場又一場的磨難。好在我的精神並沒有完全崩潰。我總在追尋與呼喚著什麼。
下午,我去了郊外的一個野林子裏散心。由於詩神的到來,我的心靈開始震顫,眼睛裏放射出神奇的光芒。然別後而,它隻賜於我幾個美麗的句子便傳瞬即逝了(因此,那首長詩還沒寫完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由於它的出現,喚醒了我沉睡已久的生命意識。使我覺得必須穿越一切,戰勝一切。於是,秋日裏絳紅的,金黃的樹林,還有滿山紅遍了的楓葉,時時刻刻凋落的景象,落滿我的心頭。我麵對自己一幕幕的人生經曆,情不自禁地又將你帶到我的心中。我總覺得縱然我們活著,卻又實在太不灑脫了。這又是我心底十二分地悲哀與愴然了。假如,人生難得幾回醉。那麼,君。你就讓那紹興的加飯酒,醉一團深深的綠蔭!第六輯家居陋抽屜的故事我的書桌有六隻抽屜,它陪伴我走過了十多年的寫作時光。那裏麵珍藏了我搜集的資料、信件、書稿、紙、筆、剪刀、飾物、針線等物品。我在潛心寫作的時候,也非常喜歡打開抽屜,將放在抽屜裏的幾件小飾物拿出來,細細賞玩一番。可有一天,我的一個朋友來找我聊天,她看見我打開的抽屜,驚訝地叫道:“你的抽屜這麼亂七八糟?”我聽了很慚愧,我想她原以為我一定是一個很細致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