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萬年情劫(1 / 3)

萬年情劫

夢境之城·傲視天下

作者:清辰

白衣少年單薄得猶如一片羽毛,水晶隻看清了他一晃而過的背影,而後便是萬道天劫雷朝他直劈下來!

往渡之地

湛藍的湄海寂靜得像是一塊碧玉,通透的碧玉沒有邊緣,仿佛直達天際。站在湄洲上一眼望去,湄海是看不到盡頭的。百越族的老人常說湄海是神的眼睛,它是神用來窺探百越族在人間留下的種種罪惡的,而湄海的那一邊,便是神的住所。

傳說,海那邊的神,是百越人最早的祖先。

“你要渡到湄海那邊去?”船家是個小丫頭,穿一身深藍底黑色滾邊的衣裳,坐在船舷上,寬大的褲子挽在膝蓋處,晃蕩著兩條白皙的腿。小丫頭看了一眼來人,老聲老氣道,“每年渡到湄海那邊的和尚道士不計其數,有的道行可高了,可就是沒見回來的,小道士,你道行才幾兩重?就想去湄海那邊的往渡之地?”

身著白衫,背負長劍的小道士生得清秀幹淨,他老實道:“小道聽說湄海那邊是百越族的祖先,每年八月十五的夜晚,湄海那頭都會派仙船來接走陽壽已盡的人是嗎?”

“是又怎樣?”

“那麼那些人最終魂歸何處?”

小丫頭不耐煩地道:“自然是受先祖點化,成仙去了!”

“人生衰老病死早有定數,成仙怎會那樣簡單?”

小丫頭冷笑:“你的意思是說,湄海那頭不是我們百越的先祖,而是妖怪了?”

小道士聽後窘迫,連連擺手:“姑娘誤會了!小道隻是好奇,想到湄海那邊去看看。”

小丫頭見天色已晚,站起身將船頭上掛著的燈籠點亮:“小道士,上船吧,今夜是八月十四,你若幸運,或許能看到湄海那邊飄來的仙船呢。”在船尾搖槳的小丫頭說道。

此刻月升中空,茫茫海麵上唯有他們這條小船輕輕搖晃著,船頭上的紅燈籠隨著水波微微搖晃,萬裏夜色中,僅小船這點殷紅的光亮,顯得寂寞又靜謐。

“姑娘,你見過那往渡生靈的仙船?”

“那是自然,這仙船每年來往一次,我都見膩了。”

小道士皺眉,道:“這就怪了,我來湄洲時,聽這邊的百越族人說,每當仙船渡來時的那個夜晚,除了要登船的人,其餘人都會睡去,任外頭天崩地裂也醒不了。因此,湄洲的百越人隻知傳說中的仙船會接走陽壽已盡的人,卻從未有人見過,你年紀輕輕的,怎麼會見過呢?”

小丫頭笑道:“小道士,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裏來?為何一定要去那往渡之地?”

小道士照實說道:“小道姓陸,名之詢,來自龍虎山,恰巧路過湄洲,聽聞種種奇異傳說,便想去那往渡之地一探究竟。”

“那往渡之地可是仙境,我看你道行不深,隻怕會有去無回。”

“如果是仙境,那自然不會有什麼危險,小道去了便是長眼界。如果有危險必不會是仙境,也就說明那往渡之地有邪魔作祟,小道自然要順應天命,為民除害。所以無論結果如何,小道都是要去的。”

小丫頭聽了陸之詢一番話覺得有趣:“沒想到你道行不高,竟有如此見地。我見過很多道法高強的人卻從來沒有你這樣的覺悟,他們去往渡之地,隻是想那裏是仙境天府,或許能討到點玉液瓊漿什麼的便宜罷了。”

陸之詢頓時不好意思起來,他看著船尾小丫頭那單薄的身影,問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嗎?”小丫頭嘻嘻一笑,“我叫小紀。”

“小紀?”小道士皺眉,“倒不像是百越族人的名字……”說到這裏,他像想起什麼了一樣,一拍腦門,“對了,今夜怎麼不是船家老伯來掌渡,而換成姑娘你了?”

“船家老伯?”夜色淒迷,看不清小丫頭的表情,但她語氣疑惑,“哪個船家老伯?”

“一直來往於湄洲與其他諸島的老伯啊,小道打聽了,附近的船家就他一人,要去往渡之地也隻能搭乘他的船了……怎麼,他今夜沒有出來?而是姑娘你駕船?姑娘是那老伯的孫女?”

小紀道:“原來你說徐老頭啊,他從來不做夜裏生意,日頭一落,他便歇船回家了,而且他膽小得很,就算你白日裏趕到了他的船,他也不敢帶你去往渡之地。這夜裏的渡船生意一直就隻有我一人做的。”

陸之詢聽了小丫頭的話,覺得有些蹊蹺,待他要開口問時,隻聽小丫頭突然道:“小道士,你快看,那往渡之地的仙船來了!”

陸之詢順著小紀指的地方看去,隻見遠處的海平麵上,竟出現了點點紅色的光亮,仿佛是碎在水中的煙火,顯得破碎又迷離。

那道碎紅光亮極為遙遠,待船隻靠得近了,陸之詢才發現那光線卻是火光——那是燈籠的光線。

水聲嘩嘩,小丫頭搖著槳繼續朝那光亮處劃去,陸之詢心生好奇,爬出船艙,坐在船頭上遙看向前方。

那點點光亮近了……更近了,直到這時,陸之詢才看清,那仙船竟是一隻隻窄小的烏蓬小船,矮矮的烏蓬,窄窄的船體,仿佛隻要稍稍用力,就能被輕易掀翻。

而在每隻船頭上都掛著一盞紅燈籠,燈籠微弱的光芒堪堪照亮了船身,燈光雖是微弱,但數萬隻燈籠聚攏在一處便堪稱壯觀了——數萬隻小船由燈籠照亮,緩緩朝陸之詢駛來。一時間,海麵上盡是點點碎光,鋪陳著布滿了目光所及之處,好似天上的銀河落入了海中。

紅光黑海,無數小船無聲地行駛著,與陸之詢所乘的船隻相遇,相交……

小道士癡呆了一般,看著那些小船微微錯開方向,與自己的小船擦肩而過,而後又再度會合,組成密集的船隊,帶著暖暖的光亮,朝自己身後的湄洲駛去。

小道士感覺不到溫暖,隻感到背後一陣涼意——

那些小船中沒有乘船的客人,船尾處也沒有駕船的船家,所有小船都是無人自動行駛,那船尾處的槳,竟在虛空中兀自搖動著。而那些小船,竟與自己乘的船隻一模一樣,連那燈籠上的五彩穗子,都是分毫不差!

陸之詢扭過頭去望向身後的小紀。

小紀依舊是笑著:“這些仙船都是來接那些將死之人的水棺材,壽終正寢的人或是死於非命的人都有……湄洲沒有死亡,本該難產而死的孕婦在湄洲中不會死亡,而是會順利地誕下嬰兒,直到八月十五這天夜裏,受仙船感召,帶著孩子一同上船。其他人,諸如他命中本該病死的也好,遭意外而死也好,隻要是百越族人便都不會死去,而是在八月十五離開——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和五陰熾,這八苦中,百越族人隻需體會離別之苦。而我的這條船嘛,不是為百越族人準備的,而是為你這些外人準備的。世間總有人有好奇之心,為了如這些人的願,便留了一條船,專門載著陽壽未盡的人去往渡之地。”

陸之詢磕磕巴巴地問:“那往渡之地,到底是什麼地方?”

小丫頭抬起眼簾來,看向那遠方的漆黑海水,此時那聲勢壯觀的無人船已經離他們遠去。

她回答道:“烏有鄉。”

虛浮之島

小船還在輕輕飄搖著,錯過那蔚然壯觀的船隊後,大海又恢複了平靜。小丫頭無話,陸之詢也無話,兩人便隻能相對無言,直到天明。

陸之詢揉了揉眼睛,他生來便帶有天目,他道行不高,平時連一些小妖小怪都難以抗衡。但在這天地間,無論是什麼邪魔妖怪,縱使道行高深莫測,他的雙目都能將它們的本相看得一清二楚。

昨日夜裏,他一心趕路,未曾想到這小丫頭不是世人,而今,他凝神注目,隻見熹微的天光下,船尾處的小丫頭漸漸變得模糊,最後,竟然消失在他視野裏。

陸之詢吃了一驚,他以為是眼睛花了,揉了揉眼睛,哪知他再一看,那小丫頭還是沒有出現!

天下間,哪裏會有妖怪是透明的?!

“小道士,你在看什麼?”見陸之詢直愣愣的目光,小丫頭問道。

“沒、沒什麼……”

小丫頭笑了:“小道士,別一直想著往船尾看了,你看前麵,”說著,她伸出手指朝前放一指,“看,烏有鄉到了……”

陸之詢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在那遙遙處,依稀浮現一方島嶼——那島在此時看來雖小,但距離遙遠,想必那島實質是占地廣闊。

“這、這怎麼可能?!”小道士癡呆般地看著那島,睜大雙眼。

那島竟是脫離了海平麵,懸浮在虛空中!

飛島由數千萬條手臂粗的鐵鏈拴住,鐵鏈一頭釘入島嶼下方,一頭則深深地紮入海下,也不知是捆著什麼東西,讓小島在波濤蕩漾的海麵之上紋絲不動!

而這詭異的島嶼上,竟是鬱鬱蔥蔥,飛湍瀑流,一派生機勃勃的山嶺景象。陸之詢聚心凝神望去,還可見那茂密的樹冠之中,隱約冒出幾角翹簷,翠綠的琉璃瓦在初陽的照射下反射著亮眼的光彩。

這不合常理的飄飛之島上竟住著人嗎?在渡海之前,他也曾幻想過往渡之地的模樣,他認為,往渡之地既然被百越族人稱為神之住所,那必然是雕梁畫棟,描金繪鳳的無憂之地。他雖不知道往渡之地上會住有什麼仙魔鬼怪,但他更想不到,這神秘的烏有鄉,竟也是一派人間景象!

嗡的一聲,小道士背後的長劍發出一聲嘶鳴,昭示著這島定有詭異。

小姑娘望了一眼他背上的劍,挑眉:“哦,辟邪劍?”

“姑娘也知這劍的來曆?”

“這樣有名的劍誰會不知道?不想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劍竟落入了你的手中。也不知你拿著這劍是福是禍。”

“這是小道尚在龍虎山時,師父贈與小道的,辟邪劍可鎮天下邪魔,拿在手中自然是福了。”小道士十分不理解她話中含義。

“那是你持劍在人間走一遭的結論,等你到了島上就知道了,道行越高的人,在這島上便越是寸步難行。”

小紀的船看上去行得極慢,但在轉眼間,本是懸在天邊的烏有鄉已近在咫尺。

說來也怪,那島嶼在遠處看來是虛浮在海麵上的,可隨著他們接近島嶼,小道士隻覺得一晃神,那島嶼竟突然變成了普通的海上小島,沒有虛浮,更不見那數千萬條鐵鎖,在他們正前方,還可見一個鋪墊著青石板的小小碼頭。

陸之詢心知他是進入了這保護著烏有鄉的結界中了,結界外的人看島嶼是虛浮的,島上的人卻一直被幻想所迷惑,認為這島被海水環繞,沒有丁點不妥之處。

“小道士,咱們到了。”隨著船身一晃,船槳已經抵在了碼頭上,小紀望了一眼碼頭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將船槳一收,道,“下船吧。”說著,在背後推了陸之詢一把。陸之詢本想好好觀望一下再決定上不上岸,哪知被這麼一推,一個趔趄爬上碼頭,待他回頭時,身後竟空空如也,哪裏還有什麼小船和姑娘?!

不僅是載他而來的小船瞬間不見了蹤影,放眼整個碼頭,竟也不見一條靠停的船隻!

陸之詢覺得這其中透著詭異,但一想到昨夜見到的無人船和今日見到的虛浮之島,貌似碼頭上不見船隻也不是什麼稀奇事,隻是如今沒有船,想回去也是不行了。咬咬牙,小道士按住鳴動不停的辟邪劍,沿著青石路往島內走去。

街道上人流攢動,房屋林立,整個小鎮上栽滿了丹桂樹,此時並不是丹桂開花時節,在這裏,丹桂枝頭卻是橙紅耀耀,道路上滿是落英。

陸之詢仰頭一吸,香味沁人心脾。

似乎被這安逸的情景所感染,陸之詢竟放鬆了警惕,他隨身攔住一名行人,想打聽一些烏有鄉的情況,哪知那個被他攔住的男人似乎看不見陸之詢一樣,絲毫不管他伸出的手臂,竟直直地走了上來,緊接著穿過了陸之詢的手臂,而後安然無恙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