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開河變鈔禍根源(2)(3 / 3)

至正十一年(1351年),劉福通在潁上率眾舉事,中國曆史上著名的“紅巾軍起義”爆發了。紅巾軍通告海內:蒙元帝國立國以來窮兵黷武,數次征伐日本無功,我漢人聚集的江南已經徹底淪為貧苦之地、塞北卻富比江南,凡我漢家義士隨我直搗黃幽燕之地,龍飛九五,我大宋之天終有重開之時!

戰端一開,至正交鈔的印刷便再也無法遏製。

至正十二年,為彌補軍需,至正交鈔發行量到達二百萬錠(折中統鈔兩千四百萬錠),是蒙元帝國存在以來紙幣發行量最大的一年。由此,至正交鈔發行不足兩年就徹底崩潰。堂堂大元,奸佞擅權,開河變鈔禍根源,惹紅巾萬千;官製濫,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鈔買鈔,何曾見?賊做官,官做賊,混賢愚,哀哉可憐!

至正十五年前後,人們已經意識到至正交鈔“將絕於用”,便把紙鈔稱為“觀音鈔”,意思是說紙鈔印刷質量實在太差,描不成、畫不就,就像半空中的觀音一樣。為了挽救瀕於奄奄一息的王朝,蒙元帝國開始效仿曹操“屯田”,朝廷給屯田者每日折合白銀二兩五錢的至正交鈔。這個價格可是盛唐開元年間一品大員的官俸!彭信威先生對此的評價是:“這自然不是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而是鈔票不值錢了。”

至正十七年(1357年),上都、大都同時設“便民鈔庫”,人們可以在“便民鈔庫”兌換破損的至正交鈔,但是,“便民鈔庫”無人光顧。也是這一年,河北、河南流民湧入大都,僅官府收葬的餓殍就有二十萬之多,蒙元帝國,再無延續之理!

1364年,朱元璋提出了“驅逐胡虜,恢複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的口號。是年,朱元璋以徐達為元帥、常遇春為先鋒出兵伐元。

元朝小結:變異的鐵騎

遼國、金國都是遊牧民族入主中原,但是,這些王朝無一不是選擇了漢製,遼國、金國都以中華正統自居,認為自己和宋朝不過是南北朝罷了。這種理念在契丹、女真人的心目中牢不可破,以至於遼國和金國在與大宋開戰的時候,宋朝獨修唐史成為一條發動戰爭的理由。

在傳承數千年的華夏曆史中,隻有蒙元帝國沒有采納漢製,蒙元貴族固執地認為,隻有驍勇的蒙古鐵騎才是立國之本,帝國臣民也就因此被分為蒙古、色目、漢人、南人四等,而居於最下等的南人卻占帝國人口的90%以上。

這也是蒙元帝國的悲劇所在。蒙元貴族可以拒絕漢製,卻無法拒絕中原之地財富的巨大誘惑。對這群剛剛走出洪荒的人來說,江南山水有著無限誘惑,既然少了許多士大夫的理性束縛,也就把曆代封建官僚的無恥演繹到淋漓盡致。

增發紙幣的招數失敗以後,蒙元貴族選擇了最簡單粗暴的搶劫方式:喜歡,直接搶過來就是了!這種劫掠已經超出了人們日常的認知範圍,最後,他們不但搶劫漢人、南人,連蒙古人、色目人都一道搶了,就連帝國最有權勢的大汗也未能幸免。

誰有權,誰才有財富!

於是,黃金家族成為最為悲慘的帝王世係:為了謀得汗位,暗殺、下毒、設計陷害,甚至明火執仗砍死自己的大汗,至於後一任大汗不承認前一任大汗、把前任大汗牌位扔出太廟的舉動更是比比皆是。

這些離譜行為的背後隱藏著一個可怕的邏輯:如果強勢集團對財富的渴望沒有絲毫底線,屠刀就不僅僅會砍向普通民眾,強勢集團自身也難於幸免。在這個邏輯中,小農不幸福,商人不幸福,官不幸福,民就更不幸福,沒有人能獨善其身,也沒有人能夠幸存,哪怕你是帝國最有勢力的大汗。

社會財富畢竟不是一塊無限大的蛋糕,一旦掠奪超過限度,就會造成流民、社會動亂,最終玉石俱焚。元順帝初年,帝國五分之一的人口就已經淪為流民,所謂“流民如雲”並不是一種誇張的說法!當人們“逃離奔竄,皇皇然無定居”的時刻,又怎麼可能有正常的生產生活秩序,再驍勇的鐵騎又怎麼能遏製天下人求生的欲望?

在“摧富益貧”口號的引導下,起義軍(史稱“賊者”、“無賴者”)為了獲得維持生存的一口糧食不得不舉事造反,他們衝入官衙府庫、衝入富人的府邸、也衝入窮人的茅屋。在他們身後,社會秩序完全失控,赤地千裏、城廓破碎、田園荒蕪,殺人吮血爭錙銖!麵對遍及天下的流民起義,在主要軍事力量尚存的情況下,妥歡帖木兒不但沒有堅守大都,反而把自己的軍隊扔在中原,孤身一人逃竄回了大漠——似乎是來中原打醬油的。

財富循環有著不可違背的天道法則,它不會因為誰有權勢就偏愛誰、也不會因為誰貧賤就拋棄誰。一個人、一群封建官僚、一個強勢分利集團,無論你多麼有權力,也不可能毫無止境地對天下人索取財富,一旦突破了底線,驍勇如蒙元帝國也一樣會煙消雲散!